第15章

　　 程锦月此话一出，不光是钱家人，就是一旁的许家人也惊住了。

　　 他们都知道读书人的名声最是重要，可他们却并未真正意识到，一旦许明知考中秀才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被程锦月点醒，他们才有了这个认知。

　　 “四嫂你吓唬谁呢？咱们两家沾亲带故，就是一家人。什么造谣不造谣的，四嫂你可不许乱说。”眼瞅着钱村长被程锦月当面威胁，钱香香忍不住跳了出来。

　　 “我呸！谁跟你们一家人？咱们家姓许，你们家姓钱！少胡乱攀扯关系。”迅速反应过来之后，许奶奶双手叉腰，顿时就跟钱香香叫喊上了。

　　 迎上许奶奶的怒火，钱香香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对许奶奶，她是害怕的，难免就输了气势。

　　 “谁胡乱攀扯关系了？你们老许家这是想要翻脸不认人？得亏许老四还没考中秀才。他真要考中秀才，你们老许家是不是立马就要上天？”一把将钱香香扯到身后护住，钱大娘面色铁青，破口大骂道。

　　 “呸呸呸！你这个死老婆子居然敢咒我家老四考不中秀才？信不信老娘拿大嘴巴子抽你？”恶狠狠的瞪着钱大娘，许奶奶说着就要上手打人。

　　 许奶奶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养了许明知这个儿子。可以说许明知是他们老许家最有出息的期许和希望，承载着他们所有人的厚望。她最不能容许的，就是有人说许明知不好。

　　 没想到许奶奶一言不合就要打人，钱大娘吓了一跳，连连大喊出声：“左邻右舍有没有人在家呀？都快来看看啊！秀才老爷的亲娘要打人了！许家的秀才老爷有个打人的亲娘啊！”

　　 钱大娘的喊声尤为凄厉，直让在场的许家众人都变了脸色，更是引来了不少听到动静的许家村乡亲。

　　 许奶奶已经扬起的巴掌当即就停在了半空中，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何处安放。特别是在看到门外迅速聚集了不少乡亲围观之后，许奶奶就越发无措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坏了老四的名声，更是不能毁了老四的前途。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一片争锋相对的紧张对峙中，程锦月走了过来。

　　 及时拉住许奶奶高抬的胳膊，程锦月微微一笑，看向了面露得意的钱大娘：“今年的院试还没考完，这位大娘就迫不及待的到处造谣秀才老爷的名单已经出炉，莫不是想要当监考官的家？”

　　 “你胡说！我才没有当青天大老爷的家，你……你……”钱大娘再目不识丁，却也还是知晓科举监考官都是青天大老爷的。她可不敢招惹，更加不敢得罪。

　　 程锦月站定不动，面不改色的看着钱大娘，静待钱大娘找出合适的说辞和借口。

　　 “够了，你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同样意识到危险的钱村长立刻走了过来，一边压低了声音呵斥钱大娘，一边面色难看的看向了程锦月，“许家四娘子，我们都是乡下人，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也学不来你这位秀才家的小姐说话。还请许家四娘子高抬贵手，别再为难我们这些乡下人了。”

　　 “老伯此话就言重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绝对没有想要为难任何人。”听出钱村长的言外之意，程锦月脸上笑容不变，语气甚是平淡。

　　 钱村长皱了皱眉头，眼神深沉的盯着程锦月，久久没有开口。以前还不觉得，此刻他却是不得不承认，许家这位老四媳妇确实很厉害！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这里是许家，轮不到你们老钱家的人在这撒野！滚滚滚，都给老娘滚出去！”许奶奶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程锦月才是稳占上风的那个人。刚刚的紧张和害怕立刻散了去，心下尤为得意的高高抬起下巴，无疑就更想要站在程锦月这一边了。

　　 论粗鲁和蛮横，有许奶奶在前挡着。论说理和威胁人，又有程锦月在这顶着。钱村长看得很清楚，今天他们在许家是讨不到什么好了。

　　 “我们走！”咬咬牙，钱村长神色铁青的转过身，率先走人了。

　　 钱大娘也很是气不过。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许奶奶和程锦月，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眼看着钱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就这样离开，钱香香瞬间懵了。爹娘和兄嫂他们都走了，她要怎么办？

　　 “你也给老娘滚回钱家村去！”对于独自留下来的钱香香，许奶奶毫不客气的赶起人来。

　　 钱香香张张嘴，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淹没在了许奶奶的愤怒注视下，顿时委屈不已的扭头看向了许五弟。

　　 许五弟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先是钱香香闹脾气跑回娘家，再是钱家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更甚至还扬言要坏了他四哥的名声！

　　 连程锦月这个见天就爱作妖的女人都知道名声对他四哥而言是何其的重要，钱村长却一而再的拿他四哥说事！要不是程锦月读过书、娘家又有个秀才爹，今日只怕他们老许家就要折在钱村长的那些坏心眼上了！

　　 一想到这里，许五弟气呼呼的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当着钱香香的面大力甩上了房门。

　　 “嘭”的一声巨响，直接怕在了钱香香的心上，震得钱香香浑身一颤，心下顿生说不出的惊惧。

　　 连许五弟都不理睬钱香香，许奶奶就更加不会给钱香香留颜面了。二话不说将钱香香推出了钱家院子，干脆利落的关上了许家大门。同时，也将围观乡亲们的好奇视线都挡在了外面。

　　 接连两次被拒之门外，钱香香极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是真的被许家人赶出来了。感觉到来自周遭乡亲的指指点点，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懊悔涌上了钱香香的心头。

　　 “老四媳妇，今天多亏了有你在，咱们家才没吃亏，老四的名声也成功护住了。明天给你加菜，多打两个鸡蛋！”没有了闹事的钱家人，许奶奶心情大好，对着程锦月一通大力夸赞。

　　 她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读书人家的好。要不是老四媳妇读过书，哪里懂得那么多？连钱村长都被怼的哑口无言，真是不错。这门亲事，他们家不亏！

　　 “娘，不用了。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刚刚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娘千万别跟我见外才好。”摇摇头，程锦月拒绝了许奶奶要给她加菜的提议。

　　 “成吧！都听你的。那明天给你炖个鸡汤，给你好好补补身体。”想着程锦月天天吃鸡蛋也腻味，许奶奶当下又有了其他想法。

　　 看出许奶奶是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安心，程锦月索性就不反对了。就随许奶奶去吧，她日后再找机会补给许家便是。

　　 至此，钱香香回娘家找人来许家算账的事情，就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的丢脸阵仗，彻底没了下文。

　　 次日，程锦月果然喝到了一大碗鸡汤。

　　 鸡汤是许大嫂一大清早就炖上的，味道很是醇香。按着程锦月而言，就是四个字，原汁原味。

　　 “很好喝。大嫂的厨艺挺好的，我得向大嫂多学学才行。”当着许奶奶的面，程锦月不遗余力的帮许大嫂刷好感。

　　 “就你？还学做饭？”完全没把程锦月后半句话放在心上，许奶奶直接丢了一对大白眼给程锦月，转而又点了点头，“你大嫂确实不错，比你强太多了。”

　　 遭到许奶奶的埋汰，程锦月也不生气，一脸无辜的笑。论起勤劳踏实的优秀品德，她确实及不上许大嫂。

　　 瞥见程锦月脸上的笑容，许奶奶撇撇嘴，端着程锦月喝完鸡汤的碗就往外走。她算是看明白了，自打生完孩子，老四媳妇就彻底变傻了。

　　 算了，傻就傻吧，起码比不间断的作妖要来的好。至少，他们一大家子的日子都能安安生生的过了。只要关键时刻老四媳妇知道怎样维护老四的名声，就够了。

　　 出了程锦月的屋子，许奶奶径自走向厨房，正好看到还在灶台上忙碌的许大嫂。

　　 脚步顿了顿，许奶奶忽然就开口说道：“老大媳妇，再盛碗鸡汤，你带着你屋里那三个丫头都尝尝。”

　　 毫无预兆听到许奶奶此般吩咐，许大嫂整个人都呆住了，回过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许奶奶。娘是不是说错话了？鸡汤该是盛给四弟妹的才对吧！

　　 “发什么呆呢？做事一点也不麻利，像什么样子？”几步走过去挤开许大嫂，许奶奶亲自动手，舀了一小碗鸡汤塞给许大嫂，“赶紧的，端回你们自己的屋里去。要是被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看到、跑来跟老娘闹腾，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都说一碗水需要端平，可许奶奶就不喜欢这样。家里五个媳妇各有各的脾气，她爱给哪个媳妇喝鸡汤就给谁喝。爱给谁一大碗、给谁一小碗，都随她高兴。她乐意！

　　 “谢谢娘！”热乎乎的鸡汤端在手里，许大嫂终于回过神来，感激涕零的红了眼圈，用衣衫藏着这一小碗鸡汤，偷偷摸摸就往她和许大哥的屋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