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庆竹说完话后,便踉踉跄跄的往出走,郁茉儿想要上前扶住他,林庆竹却回头拒绝道:“玉老板……不必如此,我没事的。”
看着林庆竹的背影,郁茉儿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那么可怜了,他看似有着诺大的庆竹居,身体却是如此不堪,哥哥步步紧逼,母亲早亡,虽然自己被妹妹追杀,母亲也是早早不在,但至少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现在的生活。
郁茉儿转身往房间回,大雪纷飞一片片的打在她的脸上,雪在接触到她脸颊时,瞬间变成颗颗水珠,郁茉儿讨厌这样寒冷的天气,此时的她如被霜打伤的植物,无精打采郁郁寡欢。
郁茉儿回房间的路线,刚好路过洪媱的房间,离得很远的距离,她就听到洪瑶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郁茉儿刚一路过,就听到里面大喊一声说:“你还真以为我爹把你当亲闺女了,说……你床下边这两块大洋哪来的,是不是偷来的?”
“不是……我没有偷钱,这是十一师兄给我的,他说是见我瘦弱,让我买点吃的,补一补……”
那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中充满了悲伤,洪媱虽然蜷缩着身体,眼神充满了恐惧,她却一声都没有哭出来,此时的她看着洪姗说:“现在你要怎样,大洋给你,你今天是要用藤条,还是鞋底,或者……脱了身上棉袄,上外面罚站?”
听到这里郁茉儿突然明白,那一天根本不是洪媱贪玩,而是她受了洪姗的罚,听洪媱的语气,洪姗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郁茉儿想了又想,她起初不想管,可是当她听到,洪姗说洪媱不是洪班主亲生女儿那一刻,她就觉得此事不能不管。
门推开的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郁茉儿站在门口,雪花伴着冷气,衬得她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至少在此刻洪媱的眼中,郁茉儿就是那天上落入凡尘的仙女。
郁茉儿看了一眼蜷缩在床边的洪媱,她对洪媱或许有一丝怜悯,可是她一想自己的境况,真的容许自己去可怜别人吗?
洪姗看郁茉儿进来微微一愣,她立刻将手里握着的针藏进了袖子。
郁茉儿故意没有看洪媱,她笑着对洪姗说到:“师姐……明日要唱白蛇传,有几句我总是唱不好,师姐能否过来指点一二。”
洪姗轻瞥一眼洪媱,她随手将针别在衣服上,接着笑着说到:“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的,茉儿要是哪里不懂,尽管开口,明日十一师兄扮作小青,不如叫他来跟你对对戏,你先去台上等我,我叫上十一师兄就来。”
洪姗立刻朝门外走去,郁茉儿跟着她走到门口,郁茉儿站在门口看洪姗走远,她回头看向洪媱,朝着她微微点头,洪媱抬起头看向郁茉儿,看向这个十几年来,第一个帮自己的人。
洪媱突然站了起来说:“郁姐姐……谢谢你帮我。”
听到洪媱的话,郁茉儿停住了脚步,她手按住门框说:“媱儿……你要记住,命握在自己手里,有些事得忍,有些事不能忍,你若是忍了,只会让别人愈演愈烈。”
郁茉儿说完话后径直往前院去,此时的风雪更加大了,鹅毛一般的雪花,一片一片的打在郁茉儿的脸上,她睁不开眼睛,双手冻的通红。
郁茉儿每呼出一口气,都是一团白雾,鬓角上了一层白白的霜,连睫毛都变成了白色,这样冷的天气,她居然来来回回走了两边,一阵阵的冷风袭来,她下意识的将身上大衣的领子立了起来。
本来郁茉儿是想回到房间里,抱着汤婆子围着火盆,烤上一个土豆,捂着被子吃了那个土豆,甜甜的睡上一觉,她从大衣口袋拿出之前揣着的土豆,那土豆已经冻的有些变色,看上去已经不成个样子,此时的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大雪吹得睁不开眼,郁茉儿只好眯着眼睛往前走,一路磕磕绊绊,好歹是来到了前面戏院。
郁茉儿被冷风吹得脸通红,她走进屋里,天气暖时这个时辰也是要唱戏的,如今天气寒冷,这两日又大雪纷飞,所以庆竹居每日只开一场,室内不唱戏时就不烧了暖炉,屋里虽然不冷,却也不暖和。
郁茉儿将大衣脱下来抖了抖雪,抖过雪的大衣放到了桌子上,郁茉儿看着戏台上,她撩开帘子走了出来,那一瞬间入了戏,此时她扮的是白素贞。
郁茉儿甩了两下手,右手轻轻拂面,扮作白素贞开口唱到:“离却了峨嵋~到江南……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这一旁~保叔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边好楼台,紧傍着三潭,路桥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郁茉儿一个转身扮作了小青,她声音活泼笑着说到:“姐姐……咱们可来着了!这儿多有意思啊!瞧……游湖的人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郁茉儿刚一回神,就看到观众席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戴着黑色礼帽,礼帽的帽遮压的很低,完全看不到他的脸,郁茉儿深吸一口气说:“先生……今日的戏已经散场了,您若是想听戏,明天再请过来吧!”
“不用明日了,我现在就把庆竹居包场,就点你为我唱一出霸王别姬。”
男子说完话后抬起了头,郁茉儿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之前拦住车的那个黎钏,是她现在惹不起的势利。
黎钏起身将礼帽一摘,瞬间跳上了台,他站到郁茉儿身后,鼻子贴近郁茉儿的后颈轻轻一嗅,郁茉儿感觉到他的气息,立刻微微侧身避开他。
黎钏轻笑一声说到:“茉莉花香……不像是香水,也不像是脂粉,是哪来的呢?”
郁茉儿轻轻一闪转身后退几步,她看向黎钏,眼神异常的冰冷,因为她不确定,像黎钏这样一个拿钱做事的人,会不会被郁清荷收买。
黎钏看出郁茉儿眼神里的冰冷,他轻笑一声,对这个充满敌意的女孩更加好奇。
郁茉儿下意识的往回又退几步,她抬头看向黎钏说:“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钏哥……舞厅出事了。”
一个男子突然闯入说到,黎钏瞬间跳到台下,他随手拿起身边的黑色大衣,单手捏起礼帽,将帽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黎钏回头看了郁茉儿一眼,只是那一眼,郁茉儿确定了眼前这个人,至少现在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