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牙人是普遍的行当。

　　 大部牙人都是从周围的乡下，用几两银子收一些小丫头，而后管教一番，再高价卖出。

　　 有良心的，就送到府里当丫鬟，若是黑心的，也不排除把小丫头送到烟花柳巷的可能。

　　 干这一行，全看口碑。

　　 从前，何府用的下人频繁，牙人惯常在府中走动，得知何府不如表面上光鲜，可为了赚钱，仍旧乐此不疲地往何家送人。

　　 “只有个姓黄的牙人，送来的丫鬟，没几日就被磋磨死了，他还跑到府上闹过。”

　　 何玉蝶印象深刻，因此对黄牙人印象不错。

　　 他来闹过以后，还扬言，此后再也不会和何家合作了，不把人推进火坑里。

　　 “当时，府上管事很不屑，还把黄牙人揍一顿，说他一个下九流，管得宽，又不是小丫头的亲爹。”

　　 签的死契，下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主家手里，赚钱就行了，谁还能为下人选主家，还不够操心的。

　　 “你是说，我们找黄牙人买人口？”

　　 做牙人的这么耿直，的确是难得了。

　　 买人不是小事，万一遇见刁奴了，家里鸡飞狗跳，把人转卖，还得折腾。

　　 最好是买到称心的，省心的，一步到位。

　　 毕竟是现代人，方芍药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感觉自己就是现代大老板，雇人给自己打工。

　　 “对，我们先到黄牙人那看看。”

　　 何玉蝶点头，和四喜说了地点，从庄子上过去，至少要一个多时辰。

　　 方芍药靠在车壁上，出行一趟，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路上，而她没能力改变落后的交通。

　　 就算做出自行车来，速度也赶不上马车，只是灵活一点罢了。

　　 时间尚早，路上有畅通无阻，一行人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黄牙人的家里。

　　 黄牙人住在黄家村，家里有一处三进的大宅院。一二进是买来的人口，三进的屋子自己住，在京郊有一处砖瓦的大院，足够气派。

　　 方芍药和何玉蝶先后下马车，四喜叫门，很快，有一个总角年岁的小丫头打开门。

　　 “你们来找谁？”

　　 小丫头眼神明亮，疑惑地看着方芍药一行人。

　　 “请问，这是黄牙人的家吗？”

　　 何玉蝶只知道黄牙人家的大体位置，还是以前听下人聊天的时候提起的。

　　 为此，刚到村口，她就找一户人家问，村里的确有这么户人家。

　　 “是。”

　　 小丫头没有让一行人进门，而是飞快地往里跑，一盏茶的工夫，里面出来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汉子就是何玉蝶所说的黄牙人，对于他们上门来，没有表现出惊奇。

　　 他在牙人的行当，有些口碑，偶尔有人找上门来。

　　 “两位夫人，您二位有什么要求吗？”

　　 何玉蝶梳了妇人头，黄牙人见来了两位美貌的夫人，把人往里面请。

　　 先提大体的要求，而后，黄牙人把人挑出来，让二人挑选。

　　 “黄牙人，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夫君没了，寡居，还留下一个几个月大的儿子。”

　　 何玉蝶先来，她买了城南的院子，想找下人。最好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有经验，能帮着带铁蛋。

　　 但是家里，还有杂活，再找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

　　 “我不是那刻薄的人，但是也不要太爱闹事的。”

　　 何玉蝶先把自己的情况一说，又说了要求。

　　 黄牙人略微思量一下，他手里现在有合适的人选。

　　 手脚麻利的小丫头，家里现在有二三十人，全部符合何玉蝶的要求，而上了年纪的，不是很多。

　　 做牙人这一行当的都清楚，最好出手的是小丫头，大户人家最缺丫鬟，端茶送水的，灶上人，洒扫的，洗衣房的。

　　 老妇人没几个，因为买到手，若是转手不出去，留在家里，万一生病，全靠牙人贴钱。

　　 “你误会了，也不也用是老妇人，最好生产过，有经验的。”

　　 还在哺乳的更好，问题是黄牙人是个汉子，何玉蝶没法说出口。

　　 “带个小娃子也可，有没有刚生产过的？”

　　 方芍药暗示一下，黄牙人彻底明白了，还别说，真有。

　　 “情况有些复杂。”

　　 黄牙人斟酌一下，手头上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闺女也有十几岁了，还带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子。

　　 “我们做牙人的，通常不收，黄氏她和我没亲戚，同姓一家亲，我见她自卖自身，就做主把人买下来了。”

　　 黄氏家在南边，那边遭灾，和男人一起到京都来闯荡。

　　 他男人长相好，到了京都一户人家做工，被那家的寡居妇人看上，很快厮混到一起了。

　　 为了有好前程，黄氏的男人抛妻弃子，主动投奔寡妇的怀抱，这会儿吃香喝辣，早就不记得自己有两个娃。

　　 那人渣还给黄氏泼脏水，说黄氏的小儿子，是个野种。

　　 那会儿黄氏刚生产过，身子虚弱，又被打击，差点没挺过来。

　　 闺女和儿子要养活，她一狠心，自卖自身，求着黄牙人收留，以后给人做下人去，好歹有一口饭。

　　 黄牙人心生同情，就把人买下了，不过，黄氏有个小儿子，还没断奶，又得有人照看，来上门看人的，因此打了退堂鼓。

　　 “夫人，黄氏的身子恢复得好，她做的江南菜地地道道，而且还会做一些小点心，外头卖的糕饼，她也能做出来的。”

　　 三十出头，年岁不大，不用担心做不了活，黄氏的小闺女十三，挑水劈柴，手脚麻利勤快。

　　 只有一点，买下黄氏，必须带着她儿子。

　　 对主家来说，儿子纯属拖油瓶，因而过了这么久，黄氏还没卖出去。

　　 但是她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周围十里八乡，有人办红白喜事，都会请黄氏过去，赚钱全部上交，只要求黄牙人负担一家三口吃喝就好。

　　 “能不能把黄氏叫出来看看？”

　　 黄牙人所说的，不是问题。唯一让何玉蝶犹豫的是，黄氏的以前的男人有些麻烦。

　　 开门的小丫头跑腿叫人，很快，黄氏带着闺女儿子一起出来了。

　　 黄氏和方芍药想的不同，她以为，江南女子一定是柔美的，纤瘦的，黄氏个子高，体态丰满，说话也不是细声细气的。

　　 被背叛，黄氏脸上没有多少愁苦，自怨自艾的情绪，看来是想开了，日子过得还可以。

　　 何玉蝶简单问了黄氏几个问题，心里就很满意了。

　　 她看了看黄氏的儿子，小娃子睁着眼睛看着她，嘿嘿一笑，小嘴儿流着口水。

　　 这下，何玉蝶心软得一塌糊涂，即便是没生产过，也不妨碍她的母爱爆棚。

　　 “我也是寡居，若你那渣夫回头，来家里闹咋办？”

　　 何玉蝶问黄氏，她必须要保持一个清净的环境，万一渣男回头，黄氏心软的原谅，她这个做主家的，总不好把夫妻俩分开。

　　 但是目前，她不能接受家里来男子，就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吧。

　　 “夫人，不说那人渣是否回头，我既然被买走，就是死契下人，除非她把我赎身，不过我猜测，他是舍不得花那银子的。”

　　 黄氏面目含笑，对过往一点不在意了。

　　 下人也没什么，找一户好主家，好好做工，能吃饱饭，日子过的也挺不错的。

　　 人生本就如此艰难了，走不下去的时候，黄氏想不开，差点抱着两个娃一起跳河，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黄氏听说何玉蝶寡居，眼神一亮，毛遂自荐，希望自己被买下。

　　 儿子快一岁了，不吵闹，一点不耽误她做活。

　　 “黄牙人，那我就买下黄嫂子一家。”

　　 何玉蝶改了称呼，对黄氏的态度很满意。的确，有些妇人的境遇很惨，逢人便说，只是能得到一点同情，日子还得自己过。

　　 她不想找个面容愁苦的下人回来，成天唉声叹气的，何玉蝶看着心烦。

　　 黄氏乐观，闺女也是麻利的，看二人穿得不好，但是洗得干净，一看就是勤快人。所以，何玉蝶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