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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鲜衣怒马

  宋如锦搬了张绣凳, 坐到宋如慧的身边,好奇地打量她的肚子, “姐姐, 小皇子多大了?”

   刘氏轻轻拍了她一下, “不许再喊姐姐,该改口叫娘娘了。”

   宋如锦知道刘氏是为了她好, 毕竟宫中人多眼杂, 称呼虽是小事, 被人捏住了当把柄也不妥。

   于是听话地改口:“娘娘。”

   宋如慧温婉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她拉着宋如锦的手放到腹部, 神色柔和, “已经四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宋如锦都不敢用力,轻轻地碰了碰, 立马惊奇道:“小殿下动了一下。”

   “太医说,这是孩子在打嗝儿呢。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伸手踢腿了。”谈起腹中初来乍到的生命, 宋如慧的目光柔软如云。

   刘氏道:“最好还是生个皇子……不是说公主不好,但总归是生下皇长子, 更稳妥一些。”

   “我省得。”宋如慧轻点了一下头,“我倒一直忘了问,祖母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说出来也怕污了娘娘的耳朵。”刘氏将老夫人寿辰那日的情景细细道来, 唏嘘道, “越氏也当真胆大, 外头生的野种也敢诬赖到侯府来。”

   “爹爹一定气坏了吧?”宋如慧轻轻抿了抿唇,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不是。侯爷恼得很,这两日都不爱待在府里,总觉得旁人在背后指点他笑话他。前几日还打发了不少仆从去了庄子,就怕他们把这事儿传扬出去了。”

   “不管怎么样,娘少了一个庶子,总归是好事。”宋如慧躺久了觉得腰酸,直起了身子,下了美人榻,“旁人笑话爹爹也碍不着娘的事,娘反倒少了一个姨娘碍眼。”

   若不是这事儿把老夫人气病了,宋如慧还挺乐见其成的。

   宋如锦跟着站了起来,扶着宋如慧在殿内走了走。宋如慧将手臂别到身后撑着腰,问道:“妹妹近来如何?”

   “一切都好,每日除了读书便是照顾祖母吃药。”宋如锦说着忽又想起一事,“娘娘还记得我房里的暗香吗?二叔叔看上了她,还找去她家,让她父兄逼她当姨娘,得亏逢了国丧,要不然暗香就被讨去当妾了。”

   宋如慧娥眉微蹙,“把侄女的屋里人讨了当姨娘……这种辱没家风的事也做得出来。”

   “要不娘娘下一道懿旨,不许二叔叔纳暗香为妾?”宋如锦本是随口一说,哪知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娘娘是中宫之主、一国之母,二叔叔虽是长辈,但也是臣子。从来君为臣纲,娘娘若是下了懿旨,二叔叔自然不得违抗。”

   宋如慧不禁笑了:“妹妹也是念过书读过宗学的人,可知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我今日若管起了这个臣子纳妾的事,那日后再有臣子讨姨娘,我该不该罚?若有臣子夫妻和顺恩爱,我该不该赏?”

   “自然是应该的……只不过实在是太麻烦太琐碎了。”宋如锦思忖半晌,道,“不应是中宫所为。”

   宋如慧便是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锦姐儿颟顸,还是要娘娘多多提点。”刘氏欣慰地看着长女,又走上前戳了戳宋如锦的额头,“清官尚难断家务事,以后就别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搅娘娘了。”

   日头愈盛,很快就到了正午。殿外有宫娥道:“娘娘,陛下请您一道用午膳。”

   刘氏依依道:“娘娘万万珍重,我们就先告退了。”

   宋如慧轻轻颔首,“兰佩,去送送娘和妹妹。”

   此刻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兰佩替母女二人撑着油纸伞,挡住灼灼的日光。刘氏见附近宫道宽阔,四围无人,便问她,“你常在娘娘身边伺候,我问你,陛下待娘娘究竟如何?”

   兰佩是忠勤侯府的家生子,当年和纫秋一起被刘氏挑中,送到宋如慧身边当贴身婢女,此刻自然知无不言,“婢子觉着,陛下待娘娘挺不错的,旁的不说,凤仪宫是宫里头一个用冰的,别的宫里现在只能摇扇子纳凉。”

   刘氏又道:“可我瞧着,娘娘总是神色倦倦的,提不起精神来。”

   “夫人多虑了,这时节本就容易让人困乏,再说娘娘还怀着身子――几个月前,娘娘没孕的时候就好好的。”兰佩娓娓道,“陛下也心疼娘娘,这几天到处都是蝉鸣声,扰着娘娘休息,陛下就命人把那些蝉都粘了,还不让我们告诉娘娘。”

   刘氏放下了大半的心,正好到了宫门口,她转身嘱咐道:“小心照看娘娘,若缺银子打点,尽管来信管家里要。”

   兰佩收了油纸伞,正打算往回走,闻言不免笑道:“瞧夫人这话说的,娘娘位居中宫,还能短着吃用不成?”

   刘氏带着宋如锦坐上马车,慢悠悠地朝侯府驶去。车轮辘辘行远,刘氏随口问道:“二老爷找到暗香家里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宋如锦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国丧当头,二叔叔又不可能强纳了暗香。”

   “可是再过两个月,国丧就过了,届时二老爷还想纳暗香做妾,你当如何?”

   “暗香又不愿意当姨娘,总没有牛不吃水强按头的道理。”宋如锦认真地考虑了半晌,又接着说,“若那时二叔叔还对暗香存了心思,我就把暗香配出去,嫁个正经人家。”

   刘氏沉吟,“这也是个法子。可是锦姐儿,你要知道,这件事的根源并不是暗香,而是你的二叔叔。你匆忙把暗香许出去,倘若挑不到什么好人家,反害了暗香一辈子。”

   “可二叔叔是长辈,我能有什么办法……”宋如锦苦恼地皱着眉,“除非……分家?”

   刘氏赞许地点了点头,“二房毕竟和我们隔着一层,终有一日是要分出去单过的,这会儿他们惹你不痛快,你不想搭理就不用管,若果真生气,闹起来也无妨,总之怎么遂意称心怎么来。”

   系统“哇”了一声:“宿主,你娘亲真是个爽利人。”

   正说着,马车后面传来了两句喊声:“锦妹妹,锦妹妹……”随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车的轩帘被风吹起,徐牧之的脸出现在了旁侧。

   宋如锦奇道:“世兄怎么在这儿?”

   徐牧之正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偏着头笑道:“刚从国子监出来,正打算回府,听见马车上有妹妹的声音,就追过来了。”他朝车厢里头望了两眼,见刘氏也在,便侧过身拱手行了一礼,“给世伯母问好。”

   鲜衣怒马少年时。俊眉修目侧首含笑的模样,就像霞光一样耀眼。行止洒脱,言辞爽朗,又不失礼数。

   刘氏心下很是满意。

   宋如锦扶着车轩,见徐牧之额上汗津津的,便道:“天气热,世兄慢些走,仔细别中了暑气。”

   她今天穿着藕粉色直领罗衫,外罩一件纱质褙子,一字型的锁骨若隐若现,徐牧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便滞住了,马匹怠惰,渐渐慢了下来,待徐牧之反应过来,已经落后马车好一段距离。

   徐牧之连忙策马扬鞭追了上去,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傻傻笑道:“不妨事。”

   细细算起来,他已经五个多月没见过宋如锦了,现在能在路上多看两眼也是好的――他才不慢些走呢!

   宋如锦便递了一张帕子过去,“给世兄擦汗。”

   徐牧之的心跳又慢了一拍,连忙把帕子接过来,胡乱擦了把汗,叠好帕子塞进了衣襟。

   “妹妹清减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他总觉得宋如锦的脸颊瘦了不少。

   宋如锦据实以答:“家中祖母病着,心里总是记挂,不自觉就消瘦了。”

   徐牧之忙说:“我家还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待会儿就送到侯府去。”顺便还能在侯府坐那么一时半刻。

   可惜宋如锦不明白他的意图,婉拒道:“那倒不用,皇后娘娘已赏了对症的补药。”

   徐牧之心中失落,但依旧关切道:“那妹妹记得替我向老夫人问好。”

   宋如锦点头应承下来。

   再过一个岔道,两人就不再同路了,徐牧之迟迟吾行,“妹妹,什么时候得空……来我家做客?”他唯恐单这一句话吸引不了宋如锦,所以又急急地添了一句,“我让芙妹做点心给你吃。”

   宋如锦果然点了点头,“这几日都行。”

   徐牧之下意识便说:“那择日不如撞日……”想到刘氏还在,又匆匆忙忙地改口,“妹妹看着办吧,哪一日都成。”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宋如锦回头看了眼母亲,见她没有反对的神色,便同徐牧之约定,“那明天我下了宗学就去,世兄记得给我留午膳。”

   徐牧之郑重点头,“好,就和妹妹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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