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云未料到孙菘这厮竟然随身带着账本,暗骂一句蠢货,弯身捡起地上的账本,继续狡辩道:“沈队长,这话怎么说的,投背山干什么勾当了!”
“白纸黑字,你还想狡辩?从丽春院里买人,还能做什么!”沈涵飞没料到柳洵云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瞧沈队长这话说的,我从丽春院里买几个人来当丫鬟怎么了!有那条律法规定,不能从妓.院买丫鬟的!”柳洵云阴阳怪气地说道,她把账本塞进袖袋,而后抬头道:“我的确因人美的事记恨舒瑶,但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投背山,沈队长不能因她一面之词,就认定投背山跟丽春院一样,是个做人肉生意的地方吧!”
“柳洵云!人证再此!你还敢狡辩!”沈涵飞恼了。
柳洵云也绷起脸,冷声道:“沈队长,你所谓的人证若是舒瑶的话,我劝你不要随便张口,你倒是问问她,自打她来的投背山,可做过人肉生意!”
投背山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来投背山的新人都要经过五天的培训才能接客,舒瑶离开白家才不过三天,就算立刻被送到投背山,也接不了客。
“没经历过也敢称为人证,沈队长,你若从投背山找出一个接客的女的,我柳洵云任你处置!”
柳洵云一甩衣袖,抬步就朝正厅而去。
“你……”沈涵飞眼皮跳动了一下,脸色相当难看。
整个院子陷入一片肃静,虽沈涵飞而来的警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擅自行动。
突然,一个女子锋利的声音响起,“舒瑶不能当人证,我来当!”
院子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寻声而去,正踏步朝正厅去的柳洵云也停下了脚步。
在众人的直视里,方琦迈着坚定的步子缓缓走来。
她虽然穿着丫鬟的粗布衣衫,但姣好的面容,窈窕的身姿,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一般的丫鬟,她走到柳洵云面前,“夫人,您可记得我?”
柳洵云一怔,她自然记得方琦。
那还是一个多月前,她晚上看戏回来,在路上遇到方琦向她纹路,当时的方琦穿着洋装,打着花伞,手拎小挎包,全然一旁西洋打扮,柳洵云一听方琦口音不是香城本地人,至于她寻找的人似乎也不是香城的,又见她样貌美艳,举止风流,柳洵云当下便动了心思,将她拐骗到了投背山。
刚到投背山时,方琦反抗激烈,但经过五六天的调教,人变得乖顺许多,来投背山一月有余,再未生半点事端。
本以为她是被彻底磨平了性子,却未料到在这个时候出来咬自己一口,“你!”
“看来夫人是记得我了!”方琦嫣然一笑,转身面对向沈涵飞,“这位就是警局的沈队长吧,民女方琦,沪上人士,一月前来到香城寻亲,却被人拐卖到这山庄里,做了这勾栏美人!恩客来时,会提前打电话给管家,管家根据恩客需求安排人伺候,我接客一月有余,伺候的有兰香轩的冯掌柜、贵德坊的刘掌柜,有南京军事参议院总务厅的冯厅长,上政.府官员,下有生意买卖人……”
柳洵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曾要求孙菘不准把客人的消息透露给妓.女,免得一个个动了心思,招惹不测,给自己带来麻烦,方琦竟然把每个人的身份倒背如流,“方琦,你给我闭嘴!”
方琦果真停下来没在说话,只是玩味似地回头看着柳洵云。
“你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单凭一张嘴就想污蔑我!”柳洵云嘴硬。
方琦似早就意识到她会这么说,手插袖袋,拿出一小袋,“沈队长,这里面都是恩客给我小礼物,很不凑巧,每一个都跟他们的身份有关,沈队长可以拿着去核实一下,就能证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沈涵飞接过小贷,却见里面有印着名字的鼻烟壶,有袖章玉石章。
“二夫人,这下人证有分量了吧!”沈涵飞大声呵斥,“来啊,把他们都给我擒了!”
“是!”
警察们齐声吼道,便要上前擒拿。
“谁敢!”柳洵云大叫道,“沈涵飞,给你脸你不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涵飞看着瞪圆眼的柳洵云,顿感不妙,他大吼一声,“柳洵云你想干什么!”并下意识地去掏枪,但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他摸到枪,三四个黑影围了过来,当下便卸下了他的枪。
待黑影散去,沈涵飞破口大骂,“柳洵云,你敢袭警!”话音落下,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却见他带来的十几个弟兄,都被捆绑起来,每人身旁都有一两个人看着。
“舒瑶!”沈涵飞在人堆里扫视一圈,却未看到舒瑶的影子,不由地着急喊道。
“还真是个深情的!”柳洵云冷笑一声,示意孙菘把舒瑶带了上来。
舒瑶跟方琦背靠背地绑在一起。
孙菘轻轻一推,方琦脚下不稳,踉跄一下,带着舒瑶一块摔倒在地,两人废了好大的劲儿,方才挣扎地坐起来。
柳洵云眼睛通红,好似一头被激怒的恶狼,“沈涵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五门你闯进来,我给了你机会,你不走,非要跟我作对,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柳洵云,你好大的胆子!”上世沈涵飞跟白家交接不深,只听传闻说过柳洵云是个颇有手腕的,这世却让他活生生见到了她的手段。
“我有什么胆子不胆子的!”柳洵云嘴角上扬,“这三更半夜的,沈队长你带着部队突然跑到投背山,但谁知道投背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听闻最近土匪盛行,说不定是你沈队长带队剿匪,却遭伏击,惨遭土匪杀害呢!”
这一刻,沈涵飞明白柳洵云的意思,她这是要制造是土匪杀了警察的场面。
“柳洵云,你就不怕被发现嘛!”
一直不说话的舒瑶,突然出声,她抬头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洵云,质问道。
舒瑶冷不丁地冒出这话,柳洵云身子一抖,“怕?我为什么要怕,到时一把大火把投背山烧了,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她冷笑道,走到舒瑶面前,抬手就给了舒瑶好几个巴掌,“你这贱丫头,今儿可算是捞到我手里了!人美,你这几日在山里过得很辛苦吧,娘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上来扇她巴掌,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啊,好!”白人美一看柳洵云占了上峰,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屁颠屁颠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舒瑶面前,抬起手就给了舒瑶一巴掌,“你这死丫头,要不是你,我怎么被祖母责罚,要不是你,我怎会到山里受罪!”
啪啪……
十几下清脆的声音想起,再看舒瑶的脸已经高高得肿了起来。
白人美打累了,往后一退,坐到了地上,“母亲,这死丫头害我受了那么多苦,不能轻饶她!”
“本来是该好好折磨一下这死丫头,但她若不死,怎能彰显沈队长为救她被土匪杀害的英雄气概呢!”柳洵云道。
她一抬头,见柳长搬来了一椅子,正巧她也累了,便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柳长刚刚被舒瑶弄得没了面子,为重拾面子,他谄媚地给柳洵云捶腿捏肩,一边道:“让土匪来背锅,姑姑真是好计策,不瞒姑姑说,我绑架舒瑶那贱丫头时,给关三扔了个纸团,写的就是土匪绑架了他闺女!”
柳洵云鼻下发出嗤笑,“没想到你还提前卖下了伏笔,这也好,发火时,其他人都给我烧糊点,舒瑶那贱丫头留着全身,也算是个证人!”
“柳洵云,竟没想到你这般歹毒!”舒瑶怒骂道,“既然说我是被土匪绑架的,有本事你真把我交给土匪,别借着土匪的名号,行自己的勾当!”
柳洵云刚刚平复地怒火,一下子被舒瑶勾了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就又给了舒瑶一巴掌,“你落我手里,哪来那么多废话,什么土匪不土匪,我告诉你,我绑了你,我就是土匪!”
她真的恨急了舒瑶,抬手“啪啪”又是好几巴掌。
这几巴掌下去,舒瑶的嘴角便渗出了血,她抿一下嘴,朝地啐了一口血水,随即,嘴角竟然上扬,露出了一抹笑。
“你笑什么!”柳洵云大骇。
却见舒瑶仰头朝向院墙的方向,阔声道:“二夫人都承认她是土匪了,现在不捉,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没等柳洵云缓过神来,就见院墙下突然冒出黑压压一片,无数只黑洞洞地枪口指向柳洵云方向。
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还想反抗,没等他们举起枪,就听“咔嚓”、“咔嚓”手臂断裂的声音,随后一个个像是死狗一样瘫在了地上。
“谁!你们是谁?”柳洵云坐不住了,她扶住椅子,冲着围墙方向质问道,“于美清,是你对不对,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杀了你!”
柳洵云叫嚣着,她转身冲到杨阿白身边,一搂手掏出了杨阿白的手枪,双手握紧指向院墙,“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啊!”
柳洵云的话音刚落,原本紧握的手枪就应声落地,随后一个洪亮而又严肃的声音传来:“二夫人,很抱歉让您失望了,我不是耿家奶奶,我是近几日专门在香城剿匪的许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