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派了身边的小丫头去京都府打听,可是却碰上了这场动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派出去的人一刻不回来,她就一刻不能安枕,竟是就在桌边坐了一夜。
快天亮的时候,那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闯进门,一见南宫敏,还没有说话,就唰的落下两行泪来。
“公主,刘公子他……”只说了这几个字,竟是捂着嘴,再也说不出来。
“阿伶怎么了?”南宫敏豁的站起,一步跨到小丫头的面前,厉声说道:“他怎么了,你快说!”
小丫头拼命摇着头,只是哭,却什么也不肯说。
南宫敏的心像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坠下去,空落落的看不着底。
她一耳光扇在小丫头的脸上,嘶声叫道:“我叫你说,你听到没有!”
在南宫敏近乎歇斯底里的逼迫下,小丫头终于把她看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刘伶被扔在阴湿的地牢底,身上只盖了件破布一样的衣衫,身上全是污脏的痕迹,而且,死不瞑目。
南宫敏身子晃了晃,连退两步,扶住了桌子,这才没有摔倒。
骗人的,这个丫头说的一定是假的。
她明明已经求阮烟罗去救阿伶,阮烟罗也答应了,阿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小丫头问道:“有没有人,去地牢救过阿伶?”
“没有。”小丫头摇着头:“狱卒说,昨天没有任何人去过地牢,京中大乱他们被叫出去帮忙了,没有看着囚犯,所以刘公子才会被……”
“闭嘴!”南宫敏厉声喝止。
她不许小丫头说出那么肮脏的词,她的阿伶那么干净,那么好,怎么可能遇到那么脏的事情?
“阮烟罗呢?她有没有去过地牢?”
“烟罗郡主?”小丫头愣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说道:“昨天晚上的大乱是南楚下奴引起的,听说烟罗郡主被南楚质子挟持,一起带出京城了。”
南宫敏只觉得耳边翁的一声,眼前也瞬间黑的看不见东西。
“长公主!”小丫头见南宫敏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扶住她。
“滚开!”南宫敏一把挥开小丫头,手指死死地抓在桌子上。
阮烟罗,阮烟罗!
南宫敏咬牙切齿,眼中的目光怨毒狠厉,眼睛瞪得几乎快要裂开。
卫流挟持阮烟罗,这怎么可能?就是真的挟持,也一定是阮烟罗的主意,皇帝在乎她的命,所以她就拿这个做筹码,去帮卫流逃跑!
阮烟罗昨天晚上好忙啊,忙到根本没工夫去管刘伶的事,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答应她?
她在这里心心念念地等着刘伶被放出来的好消息,可是阮烟罗呢?她根本没有去过地牢,也根本没有做任何事!
阮烟罗不仅没帮刘伶,还把她找别人帮刘伶的机会,一起堵住了。
滔天的恨意涌上南宫敏的胸膛,她的双目血红。
“阮烟罗,我跟你誓不两立,不死不休!”
南宫敏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忽然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索道另一边的山崖上,欢呼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原地休息一下。”卫流的亲随在马上飞奔着传达命令,他们已经过了最危险的那一关,这些人跑了一夜体力也都到了极限,急需调整。
“二皇子,我帮你把箭拔出来。”一安顿好,秦川就说道。
“等一等。”卫流挥手制止,那支箭没有毒,并不碍事,相比之下,他还有更关心的事情。
走到阮烟罗身边,卫流轻声说道:“烟罗,让我看看你的手。”
阮烟罗犹豫了一下,想说让卫流先看他自己的伤势,可看着卫流平静却没有半分妥协的目光,她终究侧过了身体,把受伤的那只手臂让给卫流。
不是她矫情,而是那只手臂伤的太重了,她现在已经连抬都抬不起来,只能转动身体。
卫流看的眼中一黯,人下坠的时候冲力是平时的十几倍,阮烟罗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家小姐,究竟是怎么在他落下去的那一瞬间,硬生生的抓住他,还坚持了那么久,没有让他掉下去。
探手摸了一下阮烟罗的肩膀,想先为她检查一下伤势。
手刚一碰到,阮烟罗就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卫流心下一疼,手上的动作更是轻柔。
“是脱臼了。”卫流检查完毕,说道。
下降的冲力,硬生生把阮烟罗的胳膊坠的脱臼,而就是这样,她却还是拉着他。
“小伤,不碍事。”阮烟罗不在意的说道,自己伸手摸了摸关节处,忽然咬住牙齿一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肩膀传来清脆的声响,阮烟罗自己把肩膀接上了。
转着圈活动了一下,阮烟罗露齿一笑,说道:“你也快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这里还是天曜境内,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烟罗……”卫流开口叫道。
阮烟罗一回身,说道:“阿流,你要活着回南楚。”
目光平静,坦诚,一下子把卫流所有要说的话都堵在喉中。
这个女子聪明至斯,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又有什么还需要他多此一举地去解释?
卫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说道:“我先去处理伤口。”
卫流走后,阮烟罗的眸子里才现出了一丝落寞。但这落寞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一贯的自信从容。
她答应会帮卫流回南楚,就一定会做到,她带出来的这两万人,她也一定会亲眼看着他们进入南楚的境内。
后面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时间给她伤春悲秋。
箭簇在卫流的肩膀里扎的很深,处理卫流的伤口用了小半个时辰,血流了一地。
等到包扎好,卫流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他否决了秦川等人说要再休息一下的提议,下令立刻启程。
这里还是天曜的境内,多留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卫流的命令现在在这些南楚男丁的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有些人还没有休息好,也咬着牙起身,开始再一次匆忙的赶路。
阮烟罗走在后面,离开高崖之前,她回身看了一眼。
那边崖上有一个淡青色的人影,纹丝不动的立在索道的另一头,风吹起他飞扬的袍摆,阮烟罗忽然间能够想象,那个人的脸,是如何的妖孽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