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道贺之后没过多久,马氏带着裴襄也过来了.
几日不见,裴襄这丫头似乎长高了不少.原先微胖的身段儿也悄然的发生了变化,那盈盈一握的腰身,走起路来更显风情了.
裴瑾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起身给马氏见了礼.马氏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笑意,态度亲昵的扶起裴瑾,寒暄了一番,才轮到裴襄上前与姐姐见礼.裴瑾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尽管这小丫头片子改头换面,始终无法喜欢起来.勉强的应答了几句,便没再吭声.
裴襄自讨没趣之后,也不见生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这样的转变令裴瑾也不得不感到讶异.
寻了个空,裴瑾从雅安堂出来,便回了自个儿原先住的静默斋.院子里除了留下来荣养的叶嬷嬷,便只剩下几个洒扫丫头,显得有些冷清.
叶嬷嬷见到裴瑾,从头到脚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这才将她迎到里屋说起了体己话."小姐在卢府过得可好?"
对于卢少棠新婚翌日就离府的事情,叶嬷嬷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毕竟,这对一个新嫁娘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伤害.起初,这门亲事她就不看好.光是老夫人那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就令人皱眉了.这新郎官在新婚第二日就抛下妻子出了府,让新嫁娘一个人面对一家子的陌生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裴瑾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缓缓答道:"嬷嬷瞧我这模样,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么?"
叶嬷嬷听她这么一说,便才稍稍放了心."话虽如此,可姑爷也不该在大婚头一天就抛下小姐一个人."
裴瑾却笑着说道:"嬷嬷这可就错怪姑爷了…这事儿也不怪他,要怪也只能怪皇上的不解风情."
"小姐快小声些."叶嬷嬷心惊肉跳的望了望四周,没发现别的什么人,这才拍着胸口说道:"小姐这性子也没说改改.这大逆不道的话,岂是能随便说的?"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裴瑾觉得这位老嬷嬷也实在是太过谨慎了.她在自己闺房里说的话,如何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即便是有人想要背后使绊子,也得要有那个本事见到皇上再说啊.
更何况,皇上这般使小性子的报复手段,也的确太过幼稚了些.任谁碰上,也都会难以理解的.她不过埋怨两句又怎么了?
叶嬷嬷望着这位小姑奶奶,实在是想不出话来形容她了.只得叹了口气,将话题转到了其他的地方.
裴瑾将头一日给老夫人请安的事儿给叶嬷嬷提了提,果然看到这位老嬷嬷不认同的皱起了眉头."这也太离谱了一些!小姐可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能嫁给那一无是处的风流少爷,已经算是屈就了,她竟然还敢摆出长辈的谱儿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您下脸子!你婆婆就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欺负?"
听叶嬷嬷将卢少棠也踩到了脚下一顿臭骂,裴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声的辩驳道:"姑爷如今可是正三品的英武大将军,日后前途无量,可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
叶嬷嬷上了年纪,眼睛看不大清楚但耳朵却仍旧灵敏,听了裴瑾那带着幽怨的嘀咕,顿时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这女孩儿家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尤其是嫁了人之后.瞧瞧瞧瞧,她刚说了一句姑爷的不是,就怨上了.
啧啧啧了一阵,叶嬷嬷不禁开始摇起头来.
裴瑾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素来厚脸皮的她也忍不住泛起了红晕,羞答答的撇开头去转移了话题."嬷嬷最近身子如何,若是药材不够尽管跟我开口."
叶嬷嬷替她和她的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本来她的儿子想要求个恩典,接她老人家回去颐养天年的.可叶嬷嬷宁愿呆在相府里替裴瑾守着院子,也不肯回去跟自己的儿子媳妇一起过.后来裴瑾探查了一番,才知道叶嬷嬷的儿子太过老实,媳妇却是个厉害的,在家里说一不二,故而这婆媳关系一直不大好.叶嬷嬷也习惯一个人独居了,倒也自在.所以裴瑾出嫁之后,她仍旧留在相府里.
"小姐给的那个方子挺管用的,近来腿也很少疼了.小姐打赏的药材还多着呢,不必再替我费心了…"叶嬷嬷做了一辈子的奴婢,到了此刻仍旧不忘替主子分担,不愿意领受更多的恩惠.
裴瑾哪里看不出她那点儿心思,嘴上没说,心里却悄悄记下了."近来府里可有什么动静?几日不见,二妹似乎沉稳了不少?"
提到二小姐裴襄,叶嬷嬷就没了好脸色."什么稳重,不过也就做做样子.近来倒是与夫人走得近,前两日还跟着夫人回了趟马府,也不知道两人在打着什么主意…"
先前因为马姨娘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坏印象,故而对这位新夫人,叶嬷嬷也没多少的好感,总觉得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裴瑾露出恰当的惊讶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哦…她们本来就是有些血缘关系的亲人,走得近倒也不奇怪."
"若真的如此,当.[,!]初夫人嫁进门的时候就该亲热起来了,何须等到现在?"叶嬷嬷没好气的说道.
总之,早已将那二人归类为恶人一类了.
裴瑾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都这么久了,爹爹房里的那些个通房丫头的肚子,也都没有动静么?"
"说来也奇怪…那些个丫头看起来一副很好生养的样子,却没有一个有那个福气,能怀上老爷的孩子."
裴瑾扬眉,心道:看来马氏早就有所防范了.表面上装得端庄大方,以夫君的子嗣为重,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动手脚,让后院的那些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来.不得不说,这马氏与她熟识的某个人一样会演戏.
想起那个人,裴瑾的眸光便带了丝戏谑.她以为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以为偷偷的孕育了一个孩子,当别人都眼瞎心盲不知情?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她的那位皇兄若是连这点儿消息都打探不到,就不配坐上那龙椅了.
叶嬷嬷见裴瑾陷入了沉思,便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生怕打扰了她.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丫头们慌忙见礼的问候声.
"姑爷安好."
叶嬷嬷一惊,忙站起身来,规矩的站在了裴瑾的身后.
卢少棠大步的踏进裴瑾的闺房,有种故地重游的喜悦感."听丫鬟说你回了这里,原来这里便是娘子的闺阁?"
裴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腹诽道: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这地儿,大爷您来去自由,不止一次的闯入,还装个什么劲儿!
叶嬷嬷头一次将这位姑爷看了个仔细,不得不承认那笔挺的身姿还有带着暖意的笑容的确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让她这个老婆子都看呆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朝着他福了福,道:"老奴给姑爷请安.姑爷连日赶路辛苦了,老奴这就命人打水来予姑爷梳洗梳洗…"
"不用麻烦嬷嬷了…先前在祖母那儿,就已经梳洗过了."因为知道裴瑾一向敬重这位老嬷嬷,卢少棠也给了她几分薄面,态度温和.
"那姑爷好好休整休整,老奴先行告退."叶嬷嬷岂会看不出来这对小夫妻之间的眉来眼去.想着二人难得有机会相聚,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对于叶嬷嬷的识相,卢少棠十分的满意.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裴瑾仍旧有些不自然.尽管拜过堂,又在同一张榻上安歇过一晚,可毕竟不够了解对方,相处起来便有些尴尬.
卢少棠径直走到裴瑾的绣床跟前,大咧咧的往上边一躺,深吸一口气道:"真香…跟娘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样赤果果的调戏,令裴瑾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红."净说些不正经的…"
"怎么就不正经了?"卢少棠忽然坐起身来,趁着裴瑾不注意的时候,将她也一并拉到了床榻之上.
裴瑾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按住了嘴唇."娘子可要小声些,没的被外头的丫头听见."
看着他那张带笑的俊颜,裴瑾一边挣扎一边愤愤的那眼睛瞪他.这打哪儿来的一个无赖!明明就是他挑起的事儿,到头来却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她的身上,脸皮果然厚如城墙!
娇嗔的眼眸,微张的小嘴儿,裴瑾这副看似生气却带着撒娇意味的表情,瞬间让挑起了卢少棠心中那柔软的一处.
"瑾儿…"他握住她的身子,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彼此呼吸相闻,令裴瑾更是羞得想要躲起来.那娇羞的模样映入某人的眼中,却带着巨大的诱惑,让他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心里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付诸了行动.
第一次亲昵的接触,裴瑾紧张的几乎要忘记了呼吸.手里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不放,眼睛也羞得闭了起来.那副娇羞的模样,要多美就有多美.卢少棠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不想伤害到她.可那柔软的触碰,让人欲罢不能.过了好久,才逼迫自己放开衣衫微乱的她.
呼吸道新鲜的空气,裴瑾这才敢睁开皓眸.
"瑾儿…顶多半年,我一定会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他郑重地承诺道.以前那个他,给人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以至于他的瑾儿也跟着受苦.以前的他,或许要求太低了,只想着自由自在逍遥度日.可形势逼人,即便是为了给瑾儿一个安宁的日子,他也不得不放弃某些原则.
裴瑾窝在他的胸膛之上,纤纤玉指摩挲着他衣领上的刺绣图案,低喃道:"好…我等你回来…"
他的手臂不由得加重力道,将她揽得更紧.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接话道:"用过午膳之后,我便要赶回去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裴瑾惊讶的抬起头来,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这种依偎的感觉,她虽然还是不太适应,但却不排斥,甚至是有些喜欢的.
"嗯…那我命丫鬟替你准备干粮."她体贴的道.
"好."他原本不想让她操劳这些小事的,可是想到是她让人准备的.[,!],心里就甜滋滋的,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个好字.
裴瑾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直起身来,说道:"听说那边临近黑水国,有大片的有瘴气的树林?早先做了一些东西,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说着,裴瑾便走到柜子跟前,顺利的找到了那些平日用不上的玩意儿.
卢少棠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类似肚兜一类的东西,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说道:"这里头放了什么药材?"
"檀香,苍术,木香,混合了艾叶制成囊,再命人缝制到这块布料里.若是要进树林,便用它掩住口鼻."裴瑾一边讲解,一边做着示范.
卢少棠将它收进衣袖中,点头道:"娘子果然是个妙人,日后定能用上.只是你平日里没事,研究这个做什么?"
裴瑾扬了扬眉,道:"不止这些呢…用来防身的役,治疗伤寒的药物,跌打损伤的外敷药膏,我都有研究啊."
想到前世引以为傲的本事,裴瑾的小脸蛋儿就绽放出无限的自信光芒.
卢少棠啧了啧,笑着调侃道:"看来,爷的眼光真是不错.随便挑一挑,就挑中一个十项全能的."
裴瑾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才又一一介绍了用途和注意事项,恨不得将所有用得着的东西都给他带上.
卢少棠突然沉默了起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心疼的捧在手心."以后只要想着自己就好,别的人都不重要."
裴瑾朝着他眨了眨眼,道:"是,妾身知道了."
她故意用了妾身二字,既像是在撒娇又带了一丝亲昵,让他的心暖暖的.心里的不舍,也淡了许多.
"主子,该出发了."王麟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房门门口,一脸木然的催促道.
卢少棠放开裴瑾的手,轻叹一声,道:"爷走了,你在相府用完午膳再回去吧."
"嗯."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能用笑容带过.
卢少棠依依不舍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生怕迟疑一下,就再也无法挪动步子.
裴瑾就一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久久无法回神.
回到镇北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裴瑾刚踏进扶摇居,就见侍画迎了上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裴瑾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懒懒的问道.
侍画将屋子里的人打发出去之后,才压低声音在主子的耳畔说道:"荀嬷嬷在柴房里寻死觅活的,被老夫人处置了."
听到处置二字,裴瑾还未反应过来.
侍画见主子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又多了一句嘴."老夫人命人将她弄走,对外却是说突然暴毙,还打赏了那老东西的家人不少的银子."
就因为丢了她的脸,所以就容不下这个老奴才,将人给弄死了?裴瑾惊骇的瞪大眼,显然是被震撼到了.
虽说在古代,奴才的地位低下,可以任由主子处置.可因为这种原因被处置的,她倒是头一次听说.只是不知道,那些依附着老夫人而活忠心耿耿的下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是如何的心境?
"一个婆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少夫人不用放在心上."见裴瑾露出那种心寒的表情,侍画忍不住劝慰了起来.
裴瑾摇了摇头,道:"倒不是在意她的死活…只是觉得这般草菅人命,太过无情罢了.毕竟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她竟也狠得下心来."
"奴才的命本就不值钱,像这样枉死的也不在少数,不过是有袖张罢了."侍画放佛看透了生死一般,脸上仍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裴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日,也累了.
第二日,裴瑾依旧早早就起身去了芳菲苑请安.杨氏本就不注重这些俗礼,可裴瑾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仍旧每日前去,即便是陪着婆母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你也无需天天过来,我这儿的规矩没那么大."杨氏心疼儿媳妇,宝贝的跟自己的闺女似的.
"母亲体恤,那是媳妇的福分.如今天儿热起来了,很早便醒了.反正又没什么事情做,就过来陪母亲说说话."裴瑾回答的很得体.
杨氏抓着裴瑾的手不放,心中百感交集.她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很多的功德,这辈子才有这等福气,有这样的佳儿佳妇.相公体贴,儿子媳妇也都孝顺,老天爷对她真的不薄.尽管她的夫君过世的早,婆婆便将一切的罪名推到她的身上,说她是扫把星,克夫命.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一心只想着代替死去的夫君孝顺婆婆.即便是老太太故意为难,她也默默承受,只有这样,她心里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你是个好孩子…日后若是棠儿敢欺负你,我一定打断他的腿."感动之下,杨氏又开始口不择言.
裴瑾是又好气又好笑,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儿子的.不过,能够得到杨氏的喜爱,裴瑾心里也是欢喜的.
毕竟,无数的夫妻感情破裂,大都是婆媳关系处理不好.夹在两个重要的女人中间,男人的确是.[,!]很为难.
如今这个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裴瑾便没有任何顾虑了."瞧母亲说的…夫君待我很好,怎么会欺负我?"
"哟…这就开始替那个臭小子说话了?"杨氏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是看到儿子媳妇如此恩爱,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这时候,芸香进来好意的提醒道:"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了."
杨氏怔了怔,问道:"老夫人身子大好了?"
"听说昨儿个就能下床走动了."芸香抿了抿嘴,答得似乎有些不大情愿.这才松快了几日,又想着给晚辈立规矩了,真是个老不休的.
裴瑾知道这芳菲苑的丫头,比起其他院子里的丫头都要懒散一些.在主子的面前,也少了一丝恭敬.
不过,这院子里的丫头倒都是忠心杨氏的,她才稍稍放了心.不过在管教这些丫头的事儿上,她日后还得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这位婆母大人,免得日后惹出事端来.
不一会儿,巩姨娘并张氏也过来了.几个人亲热的见了礼,互相问候了一番,便一同朝着宁安堂而去.老夫人休养了几日,精神的确比先前好多了.不过,在看到裴瑾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暗了暗,继而将头瞥向一边.
"看到祖母身子安康,孙媳妇也就安心了."裴瑾假装没事儿人一样,仍旧带着一脸可有可无的笑意.
凌氏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却没有接话的意思,而是直接开口向杨氏发难,道:"棠儿的亲事也办完了,这掌家的权柄也该交回来了吧?"
杨氏脸上洋溢着近乎讨好的笑容,道:"母亲说的是.媳妇本就不是掌家的那块料,早就想要交还给弟妹了…"
唐氏故作镇定的坐在右下首,听见老夫人问起掌家的事儿,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又听见杨氏如此爽快的要交回大权,顿时喜上眉梢.
可是不等她假装谦虚一番,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又再一次的响起,生生的打碎了她的美梦."老二媳妇这些日子不是身子不适么?府里的事儿就由我先帮忙管着吧.等她身子大好了,再交给她也不迟."
裴瑾蹙了蹙眉,心中忍不住冷哼.
原来,今日请安的重点在这儿呢.嘴巴上说得好听,不过是想重新掌权罢了.不过,据说她以前总是嫌麻烦,不肯操这份心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忽然就转了性子?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猫腻?
再偷偷地打量了一眼那仍旧不肯底下高傲透露的凌家小姐,裴瑾眼皮子忽然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氏很是尴尬,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也堵得慌.可是碍于老夫人的淫威,却不敢直截了当的讨要.
杨氏倒是显得无所谓,反正她也无心权势,便道:"如此,就劳烦母亲费心了."
说完,便当真将一直放在袖袋里的库房钥匙交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留念.
唐氏眼睁睁的看着那串钥匙回到了老夫人的手里,心里又急又气.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之后,便忍不住试着争取道:"母亲,媳妇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府里都是些细碎的琐事,怎能劳烦母亲,还是…"
凌氏冰冷的眼神甩过去,唐氏还未说完的话就又被迫咽了回去."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媳妇不敢."唐氏没种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手里的帕子却捏的变了形.
裴瑾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较量,坐在一旁看戏,等着老夫人接下来更为震撼的消息.果然,老夫人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说道:"如今我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夜里也一直睡不好.听说瑾丫头会些医术,那从今儿个起,你就在跟前侍奉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想起当初老夫人对她用过的那些手段,杨氏心里就暗暗着急.她皮糙肉厚,又是打小习武强身的,老夫人折腾也就折腾吧.如今却把主意打到了娇滴滴的儿媳妇身上,她如何能舍得她也跟着受罪?
"老夫人,这怕是有些不妥吧,毕竟瑾儿她…"
不等杨氏把话说完,老夫人就板起脸来,呵斥道:"我这个做祖母的身子不适,难道让孙媳妇在身边侍奉也不行么?"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这蓄儿媳妇做惯了,还是媳妇来吧…"杨氏忙开口解释道.
可老夫人铁了心的要折腾裴瑾,哪里肯依她,愤愤的说道:"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敢忤逆我了,是不是?"
裴瑾扯了扯杨氏的衣袖,朝着她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祖母息怒…既然身子不适,就更改修身养性不能轻易动怒.若是愈发严重了可要怎么办?这府里的大小事务,还得祖母您老人家来操持呢."
说完,又掉回头来安抚杨氏道:"母亲体恤媳妇,媳妇心领了.祖母让孙媳妇侍奉,那也是孙媳妇的福分."
杨氏不忍的红了眼眶,原先那种默默隐忍的心境悄然的发生了变化.老夫人再怎么折腾她,她都不会有意见.谁叫她命中带煞,克死了她的夫君呢?只是瑾儿何辜,.[,!]她身子骨儿本就弱,万一折腾出个好歹来,她要如何向儿子交待?
老夫人见裴瑾不敢反抗,心里的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她就不信,凭着一个孝字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就算她是郡主又如何?即便她有皇上撑腰又如何?难道皇上还能管的了别人的家事不成?这孝顺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
裴瑾没有忽略她眉宇间那抹得意,只是心里却更为鄙夷.难道她想让她乖乖的任她趋使,她就一定会像自己的婆婆那般,因为心里有愧疚就任凭她折腾?真是异想天开!
"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采莲,从库房里搬一张竹床到我屋子里,四少奶奶晚上兴许用得着…"凌氏端起茶盏,优雅的抿了一口,面上难掩傲色.
采莲低着头应了,不敢有任何的迟疑.
荀嬷嬷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在老夫人面前有几分体面又如何?一旦没了用处,便只有死路一条.想到当时老夫人脸上的厌恶之色,还有那残忍冷酷的手段,她就忍不住心寒发颤.
等到请安的人群散去,凌若妤这才笑着坐到凌氏的身旁,讨好的替她揉捏起了肩膀."怎么样,侄孙女这个主意不错吧?"
看着她得意的昂着下巴,凌氏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道:"还是阿妤聪明."
"只要能替姑祖母出了这口恶气,妤儿也算是尽了孝了…"凌若妤微红着脸蛋说道.两个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心里各自算计着什么.秘密的商谈了一番之后,凌若妤才福了福身,婷婷袅袅的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愤怒焦急不甘,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氏面带歉意的拉着裴瑾的手,说道:"都是母亲没用,没能阻止老夫人的无理取闹…你一个新媳妇,哪里用得着做这些…"
"瞧母亲说的.媳妇不是说了嘛,能侍奉祖母,这也是做小辈的福分,没什么的."裴瑾耐心的劝导.
"可是你的身子如何能吃得消?老夫人将你留在身边伺候,岂会轻易的放过磋磨你的机会?她的花样可多着呢…"杨氏急的直跺脚,都恨不得大骂出声了.
巩姨娘亦是满脸的忧色,忍不住开口道:"不如…不如再去求求老夫人,让卿儿媳妇代劳吧…"
张氏咬着下唇,显然对巩姨娘这番话存了一些怨怼.
裴瑾却笑着摇头,道:"瞧姨娘说的,大嫂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如今又是双身子的人,更需要好好地休养."
一听到双身子这三个字,杨氏巩氏皆是一愣,继而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羞答答的张氏身上.
"真的?老大媳妇,你有了?"杨氏神情有些激动地问道.
张氏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月份还小,又不怎么确定,所以才没敢跟母亲禀报."
巩姨娘面儿上带着愧疚,却因为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关怀这个儿媳妇.毕竟,刚才她那番不经大脑的话,的确是有些伤人的.虽然她是为了替裴瑾解围,可打底张氏才是她亲生儿子的结发妻子.说出那样的话来,任谁听了心里都会有膈应的吧?更何况,怀了身子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实在是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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