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早自习课间，檬檬对着课本出神。

　　 秦可馨复习完一篇文言文，回头就见她单手撑着下巴，小脸茫然，眼神恍惚。

　　 “檬檬？”秦可馨推了她一下，“一大早的想什么呢？”

　　 檬檬回神，敛下眼眸，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是前后桌，秦可馨往后靠，瞥了眼讲台上的班主任付老头，拿书挡着自己脸。

　　 她低声说：“还在想顾野的事呢？”

　　 闻言，檬檬眸光像被刺了一下：“我不想提他。”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明知道她在生气，结果连句对不起也没有。

　　 他能献殷勤，能讨好地送她礼物，可一句“对不起”就那么难？

　　 檬檬想起这事，心里就发堵。

　　 他都跟爸爸说了这四年的经历，可为什么半句都不跟她提呢？

　　 还是说，在他心里，她其实不用知道他的任何事？

　　 想到这些，檬檬就烦躁。

　　 她趴桌子上，躲在高高的书堆后面，摸出手机调成静音，开始玩数独游戏。

　　 檬檬正玩的入神，冷不丁教室里传来一阵抽气声。

　　 紧接着，是班主任付老头的声音：“同学们，都注意了，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

　　 “握草，混血儿啊！”

　　 “咦，新同学好眼熟，我昨天好像在校门口看到了。”

　　 “啊啊啊啊蓝眼睛，帅死我了！”

　　 檬檬觉得哪里不对，前座的秦可馨在疯狂推她的书。

　　 “檬檬檬檬，你……你……”她说话结结巴巴的，已经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檬檬连忙压着书，甫一抬头，就见讲台上站着那个让她看了就气的人！

　　 顾檬檬：“！”

　　 新同学？顾野？！

　　 顾野站在讲台上，原本表情冷淡，面无表情。

　　 然在对上檬檬的视线后，这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呢，那双蓝眸眼神瞬间泛柔，像是阳光照耀在蓝宝石上，褶褶生辉。

　　 付老头随便安排了个座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座位刚好就在檬檬的右手边。

　　 檬檬的座位，在靠墙最后一排。

　　 她向来是年级第一，学习根本不要老师操心，所以当初自己选的坐最后一排，好方便坐自己的事，也不影响其他人。

　　 所以当顾野站到檬檬面前，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顾野见她杏眼微圆，一脸的震惊表情，小嘴都合不拢了，顿时低笑出声。

　　 他微微弯腰低头：“顾檬檬同学，请多指教。”

　　 新同学初来乍到，和谁都没说话，可单单跟校花打了招呼！

　　 这番小动作，似没人注意，可全班同学都悄悄关注着。

　　 秦可馨飞快看顾野一眼，表情份外古怪。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顾野今年二十二了吧，跟顾铭轩同年。

　　 如今顾铭轩大学即将毕业，早进入了顾氏管理层，所以顾野怎么也不该重回高三，还来参加一次高考啊？

　　 “你……”檬檬咬唇，犹豫了半天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顾野在自己位置上坐好，他和小乖之间，就隔了一道窄窄的过道。

　　 顾野瞥了两眼，怎么看那过道都很碍眼。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桌椅搬过去，挨着小乖的桌子，两人遂成了同桌。

　　 就像是当年他初中那会，还是幼儿园的小乖，每次放学后就来他教室，跟他坐一块。

　　 “你！”檬檬飞快瞥付老头一眼，低喝道，“搬回去！”

　　 但没料到，付老头率先发话了：“顾檬檬，麦恩同学还没领到书，他暂时和你一起看。”

　　 顾檬檬：“……”

　　 没想到，付老头你居然是这样的班主任！

　　 我告诉你，你这样子，会失去我这个天才学生了！

　　 顾野轻笑一声，干净疏朗的说了句：“我知道了老师。”

　　 说完，他还故意挪动椅子，往檬檬那边更靠近了几分。

　　 顾檬檬气地跺脚，把课本往自己这边扯，根本不给顾野看。

　　 讲台上，付老头已经开始在上课了。

　　 顾野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听。

　　 他双手插裤兜里，靠着椅背，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遂斜着伸直了放。

　　 檬檬瞥他一眼，见他不太有表情，眼底似乎有某种小怀念。

　　 到底还是没忍住心软了。

　　 檬檬悄悄把书往两人中间推了推，不管顾野是为什么回到学校，但四年后，两人再次坐回同桌，这让她不自觉想起小时候那会的事。

　　 同样的情景在线，多多少少减轻了少女心里，因离别的四年而带来的些许陌生感。

　　 兴许，和爸爸说的一样，麦麦其实还是从前的那个麦麦。

　　 顾野敏锐察觉到她的软化，偏头看着她，喉结缓缓滑动两下，齿关一碰，他就吐出五个字――

　　 “小乖，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的不告而别。

　　 对不起，这四年的杳无音信。

　　 对不起，没有来得及回应你的呼唤。

　　 对不起，让你因我而不开心了。

　　 ……

　　 檬檬一愣，她飞快看他一眼，然后垂下眼低下头。

　　 熟悉的酸涩涌上眼眶，热热的，刺刺的。

　　 小委屈像被煮沸的开水，在咕噜咕噜冒着泡。

　　 她多想像小时候那会，她不开心了就爬他背上，让他背着她。

　　 甚至可以大声的骂他“臭麦麦”，直接说“你哄不好我，你要失去你的宝贝儿了”。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都彼此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

　　 顾野观察了半天，也没猜出她的心思。

　　 他愁地皱起眉头，小乖心海底针，他猜不透了。

　　 整整一堂课，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很古怪。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声一响，秦可馨蹭地转过头来。

　　 “啊？”她忽然痛呼一声，捂住了鼻子。

　　 檬檬疑惑眨眼：“小馨馨？”

　　 秦可馨气愤地捶着檬檬桌面上的书堆，眼底水花盈盈：“鼻子，你书撞我鼻子了。”

　　 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小气恼。

　　 檬檬干笑两声，她摸出纸巾递过去：“小心点啦。”

　　 秦可馨接过纸巾，捂着鼻子的手一松，殷红的鼻血就从她指缝里低落下来。

　　 “啊，我又流鼻血了！”秦可馨边手忙脚乱拿纸巾塞住鼻子，边高高仰起头。

　　 檬檬腾地站起来，反手抓起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噗地扔顾野头上盖住。

　　 顾野视野猝然一暗，他正不解间，脑袋就被一只小手按住了，耳边还有一句：“有血，你别看。”

　　 顾野掀外套的动作一顿，黑暗里，浑身的感觉都集中到了头上。

　　 虽然隔着外套，但依稀能触及到那手心的干燥和温暖。

　　 而且，这外套还带着浅淡的香味，有点像奶糖的味道，是……小乖身上的味道。

　　 在那股奶香味的萦绕下，顾野浑身紧绷。

　　 具有强大爆发力的肌肉，在衣服下紧绷如铁，他喉结滑动，蓝眸幽沉，蛰伏起来的、某种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在慢慢复苏。

　　 小乖的外套，小乖的味道……

　　 檬檬浑然没注意顾野，她拿外套盖住了对方眼睛后，就拉着秦可馨，帮她止鼻血。

　　 秦可馨说易流鼻血的体质，从小到大，季节交替要流鼻血，稍微一碰鼻子，她也要流鼻血。

　　 檬檬都已经非常有经验了，三两下就帮着对方止住血。

　　 “馨馨，你小心一点，仰着头休息会。”檬檬将桌上的书放矮，垫在秦可馨脑后，让她可以枕的舒服点。

　　 秦可馨鼻孔里塞着染血的纸团，她哼了哼，不敢乱动了。

　　 确定秦可馨鼻血不流了，檬檬回头，才发现顾野还顶着她的外套，坐那动也不动。

　　 檬檬疑惑，凑过去掀外套：“麦麦？”

　　 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顾野心尖轻颤，一股悸动迭荡而起，全身上下更紧绷了。

　　 外套掀起了一角，点滴的光亮偷泻进来。

　　 像不能见光的兽，顾野想也不想，猛地握住了檬檬手腕：“小乖，等下。”

　　 檬檬只以为，他还是怕见血：“没血了，我擦……”

　　 她话还没说完，顾野拉起外套凑过去。

　　 视野顿时一暗，檬檬同样被外套罩住了。

　　 檬檬愣神，这一幕她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昏暗的光线下，蓝色的眼眸绽放出蛊惑人心的幽光。

　　 时隔四年，小乖一如既往记着他不能见血的事，还第一时间就顾着他。

　　 这样的表现，让顾野心里像被灌了蜂蜜一样。

　　 小乖，还是很关心他的。

　　 顾野想到这里，他便重复了刚才的话：“小乖，对不起。”

　　 檬檬没反应，外套遮住了光，显得视野都黑了，这种昏暗的光线，给了她安全感，让她能放心大胆地正视顾野。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顾野声音压的很低，就像是在檬檬的耳边低语。

　　 “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跟我说，”兴许是现在的时机合适，也可能是同罩一件外套下的气氛正好，“我现在猜不到你的想法，但你放心，我还是我，和以前的麦麦没有区别。”

　　 他说着，不知不觉就在靠近，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小乖，”顾野伸手，试探地揉了下少女的脑袋，“这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浓长的睫毛颤动，像蝴蝶扑闪的翅膀。

　　 顾野正待继续说时，冷不防檬檬一把扯了自己头上的外套。

　　 她转过身，拿了本书翻看遮住了脸了脑袋。

　　 想什么想的，羞不羞了？！

　　 顾野多等了一会，他慢吞吞拉下外套，一眼就看到小乖鬓角细发间，柔软如白玉的小耳廓红透了，又小又红，像是滚在沸水间的小番茄，可可爱爱。

　　 他的指尖动了动，有点发痒。

　　 咳，有点想摸想戳想捏一下。

　　 五六分钟后，眼看就要上课了。

　　 檬檬不臊了，她瞥顾野一眼，被他撞见，又飞快缩回视线，过会又瞥他一眼。

　　 她这模样，像极了在窝里试探又试探的小兔子。

　　 顾野心里好笑，他把外套搭好，低声提议道：“小乖，我们去逛街吧。”

　　 檬檬眼神有点飘，和麦麦一起逛街啊？好像有点想去咧。

　　 顾野依着从前的相处经验，赶在老师来之前，起身拉起人就往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檬檬半推半就，只经过两秒钟的挣扎，就跟着顾野逃课了。

　　 秦可馨震惊了，她抖着手摸出手机，咔擦拍了两人手拉手，一同逃课的背影。

　　 她就知道，顾野不是个东西，一回来就教坏檬檬逃课。

　　 这种行为，她必须要让某个人知道。

　　 秦可馨将照片发给顾铭轩，还说：“你看看你看看，你妹被人教坏了。”

　　 正在顾氏开会的顾铭轩，西装革履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一看，目光定格在照片里，两人拉着的手上。

　　 销售部经理正在侃侃而谈：“按照上个月的数据来看……”

　　 “嘭”顾铭轩一拍桌子。

　　 销售部经理冷汗唰的就下来了，顾小总这是……对哪点不满意？

　　 顾铭轩豁然站起身，差点没把手机给捏碎：“给我拿把刀来！”

　　 妈的，他要剁了这个勾引小乖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