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中逗留了半个月之久,楼年终于觉得无趣,与小语一同选了个月黑风高夜准备将断千谷收进系魄玉葫芦送往昆仑山处置。
“楼年师兄,你觉得在收断千谷这件事上,小语需要做些什么?”小语满眼期待地仰视着悠悠然擦着玉箫的楼年。
“你只需将帐篷里的凡人弄晕便可。”
于是,月黑风高夜,小语在断千谷一伙的驻扎地不远处的一处山丘上盘腿而坐,念了个昏睡诀,帐篷中的小强盗一一睡倒,断千谷在一片沉寂中飞出帐篷外,祭出星灵剑往小语所在的方向刺去。就在离小语一丈远的地方,断千谷手中的星灵剑突然指向他自己,不受控制。
“你是谁?”断千谷冲着突然出现在山丘上的楼年大喊。
“堂庭,楼年。”楼年将身边的小语拉起来,并捋了捋自己胸前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断千谷不过为盗半年,竟劳驾堂庭的云悠灵仙亲自问罪。”断千谷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手中的星灵剑,心虚地说。
“算得上你运气不佳。”楼年又捋了捋胸前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语心中暗想,也的确是他运气不好,平时这种事的确不需劳动到楼年这样的大咖。断千谷这种散仙若遇见堂庭门下弟子,几番斗打还是有逃离的机会,现如今碰上楼年,确是只能束手就擒。
“你觉得自己可有赢我的胜算?”
“断千谷自认修为不及灵仙,却也想与灵仙过上几招。”断千谷握紧手中的星灵剑,心道自己当真不幸,不过想截下路经此地的一名陈姓商人身上的灵珠才在此大漠为盗,熟料灵珠未到手,自己却碰上麻烦。
“恩,你这样的性子倒是比直接束手就擒强得多。”楼年飞下山丘,行至断千谷面前,只轻轻颌首便见断千谷发起攻势。虽是三十招之内便败给楼年,但小语看得出断千谷与楼年过的这二十几招其实很是费心费力,其中就有一招星灵剑往左发出虚招,剑气实则却聚集在上下右方。这一招后来听楼年说是叫幻星杀,若是小语般的修为十有八九会中招,可惜断千谷运气不佳遇上的对手却是楼年,结果非但没有使楼年中招,还在三十招之内招便被收进系魄玉葫芦。
小语知道这件任务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着实长了些,但眼见楼年轻而易举就将断千谷收进系魄玉葫芦还是震惊了。“楼年师兄,原来之前半个月你真的只是为了开心。小语以为......”
“语师妹此言差矣,之前的半个月在现在看来确实蹉跎了些,在往后看来,却有可能意义非凡。”话题一转,又问:“语师妹可去看过大漠中的百姓?”
“那是当然,近半个月我假扮刘氏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所以断千谷外出的时候我就常偷偷离开驻扎地去大漠中的土城逛逛。”小语想起在土城中不经意听过一个老伯提起一位医者,便有些疑惑地问楼年:“楼年师兄,小语曾听一位老伯说他八年前遇过一名医术高超的医者,救了全城染瘟疫的百姓,却在大家病愈后消失不见。本来这也没什么稀奇,但是那位老伯说那位医者虽相貌平平却气质非凡,并且着一袭墨莲白衣。”
楼年笑得灿烂:“语师妹可是觉得这位医者很像子隐师兄?”见小语点头,又继续道,“十年来子隐师兄的确常在凡间悬壶济世。”
在凡间完成任务后,楼年与小语又去了趟昆仑。昆仑常年飘雪,宁静安详,在昆仑的那几天小语常常趁楼年与昆仑弟子坐而论道的时候跑到雪野中撒欢,却不幸在昆仑后山被一灵兽所伤。
于是,小语是和楼年踏着玉寒剑回的堂庭。那日斐子隐恰巧等在堂庭主峰的正殿前,恰巧看到楼年与小语同御一把剑,又恰巧看到小语紧紧搂着楼年的腰。他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已到二人面前。对上冷若冰霜的眼光,楼年心下了然,嘴角轻扬,一道狡猾的弧线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就知道,那半个月绝非毫无意义。
“子隐师兄来得甚好,语师妹双腿受伤不便御剑......”话未说完斐子隐已面不改色地抱过小语转身御风回镜世殿,空中响起他比平日冷上几倍的声音:“不劳楼年师弟挂心,师妹的伤子隐照料便是。”
他当然知道她受伤了,那日的灵兽最后是被他远远用冰棱刺伤逃走的。
多日不见斐子隐,小语其实是想过他的,但想起来时常纠结神伤,今日见到他了,却是被他抱在怀里。斐子隐其实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特别,但小语不似他这般云淡风轻,只低声说了句:“劳烦师兄送我回房”,便努力平静气息,一路沉默。
斐子隐亦是沉默,刚开始是冷着一张脸,后来看了眼小语受伤的腿,只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恢复成一副淡若清风的样子。
双腿不久就恢复了,小语却不常出门。楼年收断千谷那一幕其实她很是崇拜,回来后她便觉得修心这种事不能偷懒,于是勤奋起来,整日在房前的树下静坐深思。有一日,她刚出房门便嗅到一阵清醇的酒香,于是好奇地跑了出去。
庭院外不远处的梨树下,斐子隐正开封一坛梨花酿,不,是莲花酿。看到她出来,斐子隐倒了一杯,拿在手里向她走近:“语师妹可要尝尝千年的莲花酿?”
小语疏远地接过酒杯,道了声谢。斐子隐却在她饮尽杯中酒的时候看着她,说了句“对不起”,他说得很轻,像在叹气。
小语不解地偏头看他。
“那日在寸风苑,子隐不该误会师妹,更......不该再以那样的语气。”他看着她,很是诚恳。
小语浅浅一笑:“都过去了,师兄无须介怀。”其实,他能知道自己无心伤害虞滢师姐,就够了。
那日清晨,一坛梨花酿,半坛入了小语的肚。她醉了,醉着笑,醉着说:“其实,其实你要跟我说的对不起不止一句。”又醉着拉斐子隐的衣袖去擦眼泪,擦了半响又迷迷糊糊地说:“我开始怀疑那个人是假冒你的名号杀害我家人了。”
其实她不相信他会是杀害她全家的人,她听闻他悬壶济世之后更不信了。一个心怀苦难苍生的仙者,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枉杀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呢?
斐子隐拿过她手里的酒杯,轻轻地说:“的确不止一句,如果你能原谅子隐,说多少句都可以。”又抚了抚她的长发,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