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路过每一个村落, 百鬼丸都会听见多罗罗在打听最近是否有怪异之事。有些村民回答得犹如天方夜谭，尽显无知, 也有些村民描述出了妖怪的具体形象，但是再问出现在哪里, 便一问三不知, 或者是让他们白跑一趟。

　　 百鬼丸在他们的交流中学习语言, 嘴里默念，偶尔被多罗罗矫正发音。

　　 “不要被方言带歪了。”

　　 “来，跟我念……失败的读法是酥败~。”

　　 太宰治教导着他, 掺杂了几个津轻地区的口语, 误导着学习能力很强的百鬼丸, 百鬼丸一无所知地补充入自己的词汇库, 说出让太宰治偷笑的读音。

　　 太宰治用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往百鬼丸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绝对不要像十年后那样毫无关系！

　　 太酥败了。

　　 既然喜欢这个人, 就肯定要对方永远无法离开自己, 心甘情愿地留下。

　　 他要对方的记忆、语言、生活习惯、肢体动作、身上携带的东西都能联系上自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再覆盖他的痕迹。同时，太宰治随时记着对方的信息, 把百鬼丸的呼吸频率、心跳速度、各种情绪下的反应都牢牢掌握住，提高容错率，以这样的方法去了解百鬼丸，填补去接触爱情的不安感。

　　 【森先生，我似乎明白了养成的快乐。】

　　 【我越来越信任他了……】

　　 “这个村子没有妖怪，我们走吧。”太宰治无视刚才描绘得活灵活现, 手舞足蹈的村民，在对方的大喊“这里肯定有妖怪作祟”之下，牵着百鬼丸的手去找地方补充干粮和水袋，之后离开了没有意义的地方。

　　 百鬼丸不止一次发现多罗罗宛如测谎仪，而且超级擅长索要报酬。

　　 事后，他心里甜蜜。

　　 【有多罗罗在，我就不会被人欺骗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难得，又多么脆弱，百鬼丸不愿意自己恢复成常人，却要遭受常人的欺骗，粉碎了自己对世界十年如一日的向往。

　　 又一次要赶山路的时候，百鬼丸背着很轻的多罗罗，多罗罗趴在他的背后，极度不乐意爬山，双脚都有一两个被挑破了的水泡。唯一的好处是……百鬼丸的手捏了捏多罗罗夹在自己腰上的腿部，通过模糊的感知，好像锻炼出了一点肌肉。

　　 可喜可贺。

　　 缺乏运动量、跑路就喘气的多罗罗，总算有了健康一点的感觉。

　　 百鬼丸希望“她”永远健康，可是多罗罗每次喊累，非要他背着走，自己也只能蹲下来背起对方，被多罗罗抱住脖子，或是放入衣襟内摸他的口袋。他的口袋里有寿海给的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空空如也，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多罗罗说应该是和他的身世有关，是紫色的袋子，类似于护身符。

　　 一听说身世，百鬼丸就兴趣全消。

　　 有孤儿会渴望追寻身世，但肯定不包括他，他对醍醐景光没有任何孺慕之情，只有恨意，没有回归原生家庭的想法。

　　 太宰治看出了苗头，不再提及，在无聊中会用手在百鬼丸衣服里捣乱。

　　 浴衣的好处尽显。

　　 只要手够长，连肚脐眼都能摸到。

　　 百鬼丸：“……”

　　 在快要抵达露宿的地方后，百鬼丸正要放下紧紧抱着自己的多罗罗，弓起腰的动作停下，迟疑道：“多罗罗，娃娃，咯到我了。”

　　 太宰治毫无诚意地回答：“下次会注意。”

　　 下下次也一样。

　　 百鬼丸就是一个把他当女孩子的笨蛋，他哪里有什么腰上的娃娃挂坠啊。

　　 “我去解手！”太宰治跳下来，不用他蹲着，飞快地消失了。

　　 十五岁的青春期，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

　　 七月中旬，没有雨水的降温，天气过分炎热，太宰治在烈日下从一个农民口中得知了有趣的情报：“老伯，你是说这片地区有献祭新娘的传统？”

　　 对田地发愁的老伯唉声叹气：“都是为了活下去。”

　　 太宰治不予苟同。

　　 人活着，分很多种方式，献祭别人就是最下等的那一种。

　　 “百鬼丸，去帮老伯打一桶水过来。”太宰治把老伯的木桶塞到百鬼丸手里，百鬼丸便去寻找附近的水源，不管是体力和速度都比老伯要好。

　　 有了休息的机会，老伯就找了一处土墩子坐下，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与太宰治谈及了这件颇为忌讳的事情：“每当天上有乌云飘来，下起灰烬般的雨之后，村子就必须献祭一位新娘，乌云才不会吃掉整个村子里的人……”

　　 太宰治当听故事书：“最开始怎么发现新娘有用？”

　　 这个问题戳中了老伯的知识盲区，卡壳一下，说道：“我哪里会清楚这种事，一辈子才远远的见过两次乌云，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伯压低了声音。

　　 “我听人说乌云又要出现了，纯洁的少女……是最好的献祭品。”

　　 “夫人，你自己要多注意一下啊。”

　　 夫人？

　　 太宰治微笑，坏主意不断地冒出，莫名期待起又来一个男女不分的傻妖怪。

　　 百鬼丸提着满桶的水回来了，不用多罗罗提醒，他自己帮忙在老伯的身边浇灌起来，熟练的动作得到了老伯拍着大腿的夸赞：“是一个会种田的好丈夫，结了婚就该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怎么能带着妻子在外面流浪。”

　　 百鬼丸根据词语拼凑出内容，默默地看向多罗罗。

　　 【多罗罗会希望安定下来吗？】

　　 “不会哦，我觉得和百鬼丸一起旅行最有意思了。”太宰治给予十足的支持，“而且我第一次知道百鬼丸擅长种地。”

　　 百鬼丸心道：【我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时候，爸爸教了我。】

　　 说到底――

　　 他这一世是贫穷吃土的残疾生活。

　　 接下来，太宰治把得到的情报分享给了百鬼丸，他们在近期的旅途中确实看见过远方有一片乌云飘过，当时看得不太真切，离得比较远就没有去追寻。根据太宰治的分析，这一次可能不止是普通的妖怪，而是魔神了。

　　 “一次能吃下一个村子，这个怪物还懂得降低人类的防备心，让他们献祭上纯洁的新娘。就算古代的村子人口少，积少成多下来，它也会变得很强吧。”

　　 “妖怪这种生物，自古以来就是吞噬生灵而变强的。”

　　 “魔神，恐怕不例外。”

　　 【多罗罗说得好有道理，听多罗罗的就对了。】

　　 百鬼丸也认为“乌云”的实力会很强劲，而后，他冷不丁地想到“纯洁的新娘”，握紧了走在前面带路的太宰治的手。

　　 太宰治问道：“说一说，你又想到了什么事情。”

　　 百鬼丸充当复读机：“纯洁的新娘。”

　　 太宰治挑眉。

　　 在百鬼丸的心中纯洁的新娘=纯洁的女孩子=自己的新娘多罗罗。

　　 “你是想让我破处吗？”太宰治接上他的脑回路。

　　 “多罗罗！”百鬼丸抗议，自己是担心对方。

　　 “我觉得我已经不纯洁了呀。”太宰治的手指点在下巴处，回忆甜美的夜晚，“我和百鬼丸都做过那么羞羞的事情了，第一次流出的水也给了你，只是没有进身体而已，等我们长大就是老夫老妻了吧。”

　　 百鬼丸的身体僵硬，磕磕绊绊道：“这、这不算。”

　　 太宰治“哦”了一声，凑到百鬼丸的耳边说道：“晚上再试试？”

　　 百鬼丸被对方的虎狼之词吓到自闭。

　　 【我不要！】

　　 【多罗罗对男孩子的身体太好奇了！】

　　 【就算是妻子，也不能玩丈夫的身体啊！拆手拆脚不说，你还摸我后面！】

　　 【我是有感觉的啊……（哭了）】

　　 【幸好我的多罗罗是女孩子，再喜欢逗我，也没有办法上我。】

　　 【我还是丈夫！】

　　 此时，百鬼丸手里的剧本应该更名为《多罗罗和百鬼丸的恋爱史》、《无能丈夫和热情娇妻》、《妻子沉迷玩人偶》、《十五岁少女最喜欢的开车项目》。

　　 好好一个黑暗风的故事都被沙雕化了。

　　 太宰治功不可没。

　　 “乌云……”

　　 不久，太宰治与百鬼丸追寻到了停落在半空中的云层。

　　 不同的是，在百鬼丸的心眼中是一片红光，闪烁不停，整个云层全部是魔神污秽的颜色，而不是太宰治眼中乌黑一片的云朵。

　　 “多罗罗，是魔神。”

　　 “嗯。”

　　 百鬼丸的下一个器官预约好了。

　　 太宰治避开石头，拉着百鬼丸往乌云笼罩的村子赶去。

　　 村子里一片惊慌失措、兵荒马乱的声音，远远的就能听见，村民们在焦急地说道。

　　 “乌云来了！”

　　 “灰烬，到处都是飘下来的灰烬。”

　　 “这是什么？！”

　　 “村长，我们要把纯洁的新娘献祭给它，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啊！”

　　 “快去找没有嫁人的少女！”

　　 “完了，它怎么盯上了我们村子……”

　　 与其说这是古代人的陋习，不然说――人人皆自私，舍他人而为己。

　　 太宰治带着百鬼丸进入人心惶惶的村子。

　　 他对外宣称：“我和我的未婚夫无家可归，想要来这里定居。”

　　 浴衣少女（？）露出诡异的笑容。

　　 主仆Play、青梅竹马、男女朋友、未婚夫妻、已婚夫妇……什么关系都被他玩了一遍，就差没有试过当着心上人的面去嫁给魔神了。

　　 这个NTR剧本好玩。

　　 百鬼丸：“？？？”

　　 为什么一眨眼就从已婚变成未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