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在“妻子”的教导下, 百鬼丸面对养父的说话很流利。

　　 关键词全部背下，全程各种夸赞, 他不留余力地帮助多罗罗刷养父的好感度, 使得结束了诊治，坐在村民闲置的屋子里的寿海内心五味俱全。

　　 孩子大了, 懂得讨好心上人了。

　　 这个心上人是不是真的单纯、善良、孤苦伶仃……有待考证。

　　 听到美绪和收养的孤儿那些事情, 寿海回忆起了自己曾经收养过孤儿的事情, 眼底黯然, 战争对孩子们的伤害最大。又听说想帮助孤儿们的是多罗罗, 是对方留下了金钱帮忙维系生活, 寿海点了点头, 对多罗罗的行为给出“怜悯”和“大方”的判断, 从一开始就觉得不是百鬼丸的思维能想到的事情。

　　 百鬼丸才是单纯善良的那个人，但是对方的单纯过于纯粹，接近本能, 对世人的善良则是表现在“绝对不杀好人”、“帮助好人打跑恶人”的行为上。指望百鬼丸懂得搬救兵, 找亲人帮忙，不如指望百鬼丸终于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这一定是多罗罗的主意。

　　 那么，是多罗罗陪着百鬼丸主动来见自己了？

　　 寿海转念一想, 看向听见百鬼丸夸赞也脸不红、心不乱的太宰治, 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升上心头，没有半点见到未来儿媳妇的欣喜之情。

　　 太宰治镇定自若：脸红太难了。

　　 寿海：……

　　 寿海慈爱地问自己的孩子：“百鬼丸，你是想让我去救那些孩子吗？”

　　 百鬼丸不假思索道：“是，想救他们。”

　　 善良的人值得救！

　　 “即使这样拖累了你的旅途, 让你为了其他人暂缓讨伐魔神的目标？”寿海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想要软化百鬼丸的执念，让对方懂得停下来休息。

　　 百鬼丸的面孔无情，心却有情，不用征询任何人的意见。

　　 他说出了一段令寿海和太宰治惊异的话。

　　 “魔神，随时杀。”

　　 “人，不能随时都救到。”

　　 一个月以内的时间，百鬼丸自认耽误得起，愿意支持多罗罗的救人行为。黑暗一片的心眼世界里，每时每刻都有火焰熄灭，他的灯塔是善良之人，但是陪伴在身边的多罗罗变成了灰色，失去了过去的洁白，迫切需要把棉花糖洗白。

　　 百鬼丸・浣熊：【只要不把多罗罗洗没了就没问题。】

　　 虽然很理智残酷，但是他的行善出发点是为了多罗罗，其次是善意。

　　 寿海误解了百鬼丸的想法，老生欣慰。

　　 “百鬼丸，你长大了，懂得去帮助其他人了……”

　　 “没有。”

　　 百鬼丸否认，缺乏人情味的义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写满了期盼。

　　 “爸爸，我带多罗罗来见你，想要结婚。”

　　 “……”

　　 寿海为“爸爸”的称呼感动，擦干眼角的泪水，无语哽咽。

　　 但凡你找个性别女的，他就同意了啊！

　　 他身为医生，精通制作义肢的手法，怎么可能分辨错男女。这个多罗罗就是一个比百鬼丸年龄小的男孩子，还不知道是孩子从哪里拐回家的！

　　 太宰治在这个时候很体贴人心，站起身，“我出去片刻，你们聊吧。”

　　 百鬼丸不肯放手。

　　 太宰治低头，轻声说道：“等你们聊完，你就出来找我，我在门口转一圈”

　　 百鬼丸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指，心眼目送多罗罗地关门离开。

　　 人走后，百鬼丸对养父散发出委屈的气息。

　　 【这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

　　 寿海沉重道：“百鬼丸，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还开口说话了，我很高兴。”

　　 百鬼丸抱膝而坐，头埋下：我不高兴。

　　 寿海没有浓重的封建思想，却也接受不了太过超前的爱情观念，别说是他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家庭都未必能接受儿媳妇是男性。他为百鬼丸操碎了心，循循教导道：“你的身体还未恢复，没有双目，不要这么早决定结婚。”

　　 百鬼丸不信他的理由：“十四岁就能结婚。”

　　 寿海叹道：“这又是多罗罗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测的事情？”

　　 百鬼丸乖乖答道：“我猜的。”

　　 寿海说道：“村子里早早结婚的孩子有很多，但是你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定居地址吗？这些我都能给你，你却做不到最重要的一点……”

　　 百鬼丸迷茫道：“什么？”

　　 寿海努力找出合理的借口：“你经历的事情非常危险，不适合结婚。”

　　 百鬼丸沉默。

　　 是啊，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遗孀。

　　 “你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吗？”寿海犹豫，“我想要你过得好，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你和多罗罗看上去不是那么合适。”

　　 屋子外，不知何时戴上蓝牙耳机的太宰治走在村落里，调动着声音大小。

　　 百鬼丸身上的窃听器发挥了作用。

　　 他的脸上缺乏笑意，等待着百鬼丸对寿海的答复。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爸爸。”

　　 百鬼丸唤着养大自己的寿海，心眼中的洁白火焰没有十几年前那么强盛了，日本古代的人均寿命在二次元里也不会太高。

　　 “我爱多罗罗。”

　　 千言万语，一个“爱”字能否打破人心的隔阂？

　　 “求求你了。”

　　 百鬼丸的恳求是连江户川乱步都扛不住的话，何况是爱着他的寿海。

　　 所以，寿海哭了。

　　 魁梧的中年男人抱住了百鬼丸恢复了许多的削瘦身体，对方就是寿海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是寿海不惜痛苦地活着去赎罪的理由。

　　 “百鬼丸，你不用求我，我哪里有资格让你说这样的话……”

　　 “你是，爸爸。”

　　 “百鬼丸呜呜呜……”

　　 “爸爸又哭了，我碰到的……是泪水吗？”

　　 少年的声线足以净化世人。

　　 什么是正能量？百鬼丸的一言一行就是“生”的意志，碾压了所有的自杀者，那些轻易就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在百鬼丸面前只会感觉到羞愧和震撼。

　　 寿海拯救了百鬼丸，百鬼丸也拯救了他。

　　 父子两人的说话声传入太宰治的耳中，太宰治揉了揉额头，哭声很清晰。

　　 “百鬼丸的父亲是这样的脾气啊。”

　　 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可能太宰治的参考对象是森先生，导致他对见寿海保留着一丝警戒，没有办法相信百鬼丸可以坚持下去，从而产生了监听的想法。要是手机可以联网，太宰治都能去网上发帖询问：第一次去男朋友家里，弄哭了老丈人该怎么办？

　　 他屏住呼吸，往没村民的地方一缩，听见另一番话出现在蓝牙耳机里。

　　 寿海在哽咽地问百鬼丸。

　　 “百鬼丸……你告诉我，你们有没有睡过？”

　　 “睡了。”

　　 “夫妻的事情……”

　　 “做了！”

　　 来自于百鬼丸斩钉截铁地回答，粉碎了他和多罗罗之间最大的一道危机。

　　 在百鬼丸的脑海里，彼此的夫妻生活早就开始了。

　　 嗯……只差最后一步。

　　 第二关度过。

　　 当天晚上，寿海的精神创伤还没有痊愈，萎靡不振地帮两人铺床，特意没有分得太开，但也是两张放在榻榻米上的床铺。

　　 三个人同一个简陋的屋子，没有卧室这种东西。

　　 太宰治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还未进行暗示，百鬼丸就自觉地放弃另一边的被窝，身体再敏感，也要和多罗罗睡在一起。在寿海欲言又止的目光下，百鬼丸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和多罗罗的夫妻关系，把多罗罗抱在怀里。

　　 “多罗罗。”百鬼丸把他当妻子一样宠着。

　　 女朋友的升级版。

　　 太宰治低头，躲开寿海的视线，嘴角弯起，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百鬼丸会为了他去求父亲。

　　 他也不会在乎这点面子，让百鬼丸失望。

　　 被子下，太宰治和百鬼丸只隔了一层绷带和浴衣，肢体接触，体温传递，心跳在狭窄的空间里都没有那么规律，呼吸中沾染上一丝羞赧和热意。

　　 太宰治：不用问，羞赧的那个人是百鬼丸，不是他。

　　 七月了。

　　 春天早就过去，夏天很热哦。

　　 太宰治无视了寿海窒息的表情，抚摸百鬼丸的后背，去亲自己喜欢之人的脸颊。

　　 百鬼丸脸颊泛红，小声道：“爸爸在。”

　　 太宰治捏了捏他的真耳朵，会红会烫，比义肢要可爱多了。

　　 【我遇到你，无关性别。】

　　 吃狗粮啦。

　　 他的男朋友，男友力M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