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迟丝毫没有被人当面夸赞了的自觉,他一本正经地皱着眉,满是纠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蜀丰之人虽不崇仕途,但不内骨骼该读的书籍典史却并未落下。不过这“暖男一枚”确实是他闻所未闻了。
云醉扫了他一眼,你说你要是半开玩笑地非要问她,她也就半吊子打个哈哈解释糊弄过去了,可他若是这么突然严肃地问询,那实在是颇让人觉得尴尬。
趁着她一个不留意儿就诓骗她的心里话,这已经很过分了好么?
思及此处,云醉觉得自己站理儿多了,她重仰头看他的脸。
被她这么一盯,果见这人淡然认真的脸上闪过惹人怀疑的一丝促狭。
云醉额角一跳,猛地又想通一事儿。
这人聪明着呢,怎么刚刚难道还没看出那汉子的失格之处?
她静静觑他半晌儿,沈庭迟老实让她看,直到有别样气氛缓缓生出,她才故作无意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开口,“先不说这个,我有个疑问,你说,刚刚那人的演的戏,你们这儿的生意人看得出么?”
沈庭迟不料她转了话题,抿唇笑,回答道:“那是自然,真正的生意人惯会从浅显中抓要害本质。不易被混乱局势带偏。”
末了他又补充:“也就是说,冷静看待事物。”
云醉想起刚刚人家说啥他都无动于衷,高冷旁观的样儿,
觉得这话他怕是说的自个儿没错了。
“那你刚刚可是早已经看出这些细枝末节儿了?”
云醉不顺着生意人话题走,又抛了别的。
沈庭迟也一时口顺,“嗯――”云醉瞅着他,只等他说个确实如此,她就想打他了。
哪道他反应也还是快,答了一个字,就此顿住,冲她温和笑了笑。无辜的不知状。
可你不说了也没用,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跟当年遇到学霸老江湖一样,虽然你不怎么用点力,也能快快解了难题。可对方呢一边儿夸着你真厉害,可实际上么,对方眼里包罗万象,比你快一步,还什么都知道了。
“小西――”沈庭迟低低唤她,也不知是不是他认识到了问题。
云醉郁闷,可亏他长得好,让人不好生气。
再加上她想起,秋娘上回讲,若是一个男子足够优秀,很多方面儿都只显山露水地服低来迁就女子,即使有时候是哄你开心的玩笑话儿,那也是极懂得揣摩他人心思的细腻人。
这本也无伤大雅。
云醉才嗯地应了他一声。
他眉梢又染春意,自在起来,薄唇勾了勾,微微垂首,“那小西还没说那四字什么意思?”
云醉:……你真的好执着……
总觉得这样大咧咧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这人确实目前看来的确儿当得了这夸赞,可她好歹还是个女子,她要是说这暖男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男子,兼温和宽容,善解人意等等等等于一体可行么?
显然……
她想着想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心的暖手炉,目光透过他,看向不远处那家名为“映心阁”的脂粉店铺。
微微视线有点入幻般地迷糊,片刻后她眼睛亮了亮。
“这暖男么,其实就是一种集合了很多好的优点儿的男儿,正是像云大哥同你这样儿的。一枚呢,就是一个。”
单单说他,话捧得太高,唯恐他不信,来个与他一样类型的男子,多思考比对下,就能更清楚理解了。
“你是说络安?”他温吞启唇。
“是,你不觉得你们偶尔有相似之处么?”
云醉含着唇瓣轻点头。他却对此句不做评价。
“小西好像很喜欢哥哥?”沉默片刻,他接着问。
沈庭迟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很喜欢云络安,云醉不疑有他,只觉得这话儿可好接。
她自然是极其喜欢有个哥哥的,早知道,这可是她很久之前心里就在期待的,难得在这边儿以原主身份能遇上这样一位大哥。
虽说他们并非亲兄妹,可很多时候,都让云醉感觉到了真正来自大哥的关心。
她遂很快偏头,应他:“云大哥很好,不是么?”
云醉或许没发现,她说这话儿的时候,眼眸里都是灵动的满足和庆幸的欢喜。
沈庭迟垂眸,低低笑道:“当然。”
一路相对不再言。
……
……
云醉同沈庭迟回了宅子,暮色浓郁,宅子里掌着灯,四处虽都明晃晃的,冰风吹过来,可仍旧让人觉出一种凉嗖嗖的寒意。
有人急匆匆地上前来,向沈庭迟和云醉见了礼。
又慌慌张张道了来事。
“老祖宗身子突然不适?”
“是嘞,也不知道是怎么沾染了寒气,今早起来就不舒服了。”
“可曾唤大夫来看?”
“有,一大清早二奶奶就差人去请了人来。可老祖宗不愿意吃那药汁儿,好容易喝下了,结果又吐了来。”
“到这会儿还不曾进食呐。”
奴才连声回答。
沈庭迟面上闪过忧虑,他转头看了云醉一眼,“小西先回院儿里,我去瞧瞧祖母。”
云醉摇了摇头,哪有让他一个人去的。这长辈有事,她也得去问候下,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夜里更冷,至少去添件衣服来。”
沈庭迟忍不住笑了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又道。
云醉愣了愣,“进了屋儿就不冷了,我哪有那么娇气!”
这话儿方一说完,云醉就有种不详的预感,说来就来,“啊欠――!”一声把她自个儿打了个懵。
鹿儿拉拉她衣服要带她回去,云醉这下儿虽没脸再看沈庭迟了。
她咕哝,突然固执:“不过我还是想同你一道去。”
小丫鬟都一愣,她家小姐不要以为僵着小脸儿就显得强硬好么,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压根儿没有严肃感,反而像在撒娇……
云醉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儿,她只是对这边儿并不太熟悉,总觉得独独去的话,好像有种被落下的感觉。也显得突兀。
沈庭迟眼里闪过一道无奈。他挥手朝那奴才道:“先去把那大夫叫来我问问。”
“现在可以去添衣服了?”他伸手想要碰碰她,却又收了回来,宠溺道。
一旁的奴才眼睛也盯着云醉,心里暗自嘀咕,乖乖,很早些时候就听嚼嘴的小娘子们说,以后谁嫁给了大少爷可是有幸。
瞧瞧大少爷从前对那邻着的青小姐就知晓,可没少让人羡慕嫉妒。
哪道大少爷到头来却娶了现今这位以往连面儿都没谋过的。
可竟还能这么好,处处依着。
云醉也觉得似乎有些过了,她尴尬垂首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珠花,片刻乖乖冲他笑着点头。
果然与男子多数时候相处起来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带着小丫鬟去院儿里添了袄子。
随之两人就去了老太太住的青松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