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行竖下来的潇洒而复杂的繁体字可真叫她感动。
拿着的笔就那般尴尬停着不动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想来她在沈庭迟面前露馅儿也不是只上回他看到自己书法的那一次。
当初婚帖不也是她弯弯绕绕央他写的么。
还不是因为自己字太丑了。
“小西,怎么不写了?”,沈庭迟看她小脸纠结半晌儿,终是开口问她。
云醉定也不能说,她是不会写,那太明显了。可不是往戳穿的道路上狂奔。
她咬咬唇,盯着沈庭迟道:“我紧张”。
沈庭迟也是懂她的意思,闻言便到了书房另一边儿空桌处,拿着书册翻阅起来。
云醉深呼吸一口气,这样还好这样还好,她翻了手下一下白纸数量。
够了够了,这么多张,练几次丑字后压在最下面儿不被发现也足够了。
云醉落笔之前看了眼沈庭迟,见他低头也认真,便凝眉,垂眸一笔一划写起来。
练了不知多少张,也到底没能把字儿写好。
云醉甩了甩手腕儿,这会儿入了神,竟也忘了沈庭迟在了。
微微疲惫地吐口气,要不然怎么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呢,云醉用毛笔笔杆子轻抵着下巴。
再度摇了摇头,把笔拿开,比划了比划,低低开口:“真不行。”,哪有她这种刚会握毛笔不久的人就妄想写出极好看的字儿的。
脑袋搁到桌子上,睫毛忽闪忽闪,任自己的手提着笔在纸上边儿空划。
一只笔直干净如竹的大手却突然从身后圈过来握在了她手上。
温暖干燥使云醉猛然一惊。
坐直身子来转头见得是沈庭迟靠得极近的脸。
电光石火间,她赶紧回头一袖挥过遮住白纸。
沈庭迟深深凝了她后脑勺一眼,发丝转头间拂过他的脸。有点痒。
“我教你写,嗯?小西。”,云醉急着把上面她那丑字儿挡住。
这下才又回过神来手上温度,正要抽出,沈庭迟的手却紧了紧。
“我教你。”
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沈庭迟的声音是那种温和清冽的。伴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
虽然他们也大婚也亲近过,可她只是不习惯突然又这样。
可骨子里也并非矫情之极的人。
他不没问她字怎么丑成这样吗?一个丑字也没评论给她呢。
再说二人关系,既也是夫妻,这样而已,不怕。
握着笔的手也紧了紧,点了点头。
窗外有风来,草木清香。书房内一娇小柔美身影坐着,一疏朗丰雅的男子半俯着身子,将女子圈在怀中似的。
俨然静止成了一幅画。
……
……
青姨娘昨夜让奴婢擦了药,那后背疼痛缓过来多了。
虽说仍旧动起来皮肉撕扯,可到底没那冷汗与血肉混合的撕心。
霜姐儿和雪姐儿出了门。云习白日间来看过一次。
仍旧没从她嘴里知晓些什么,就没有再来了。
她和云习的认识,靠的也是那稀里糊涂的缘分。
谁能知道她当初是那算是低贱的身份呢。一技之长,浮萍自依。
本以为一辈子就那般过去了,也不知后事如何。可却误打误撞碰上了人。
为妾她并无不满,因为她身份本就低下。
倒是偶尔同吴氏争个高低,就算冒着险,那也是应该的。她还有霜姐儿和雪姐儿,也得多为她们考虑下。
若不是吴氏引她出去。怎会就此撞上了那人。
可她既然答应了人家,又怎么能反悔。况且这可关乎性命。
就是不知醉姐儿在那处……但有沈大少爷,定会没事。
青姨娘的手心握了松,松了又握紧。
还是最后给自己稳了心。
接下来的几日自青姨娘被掳找回后,也并非风平浪静。
吴氏心头自在,少不了散发些消息。
下人们嚼舌也有话可说了。
吴氏就望着把她说得越发不堪,在宅子里抬不起头来。
雪姐儿自然和霜姐儿听得着,喝住了却也缝不住嘴。
……
……
混沌道子药铺。
石冬小心翼翼地递着盘子里尖尖的带血针头。
这针头是少爷前些日子去南边儿得来的。很是神奇。与此同时还得了一本古怪的书。书上有好些医法,甚至还伴着有图。
不过有些陈旧,不是很清晰。
他候在少爷身边儿,也是看过一些。
泡在药铺,替少爷办事儿,自然是认了不少字。
可那书上的行事竟有些让他觉得害怕。
蜀丰多年也从未出现过那般医理。
他看着二少爷做的事儿只觉得糊涂又心惊。
“东西拿好了,不是让你在这里乱抖的。”,沈闻的声音不复之前的阴柔清晰。有些沙哑低沉。
“诶,是、是的少爷!”
沈闻脸色有些苍白,手上拿着一支竹制的管子认真调试。
只见那粗的竹制管结下,又续连着极细的空心竹管。上首有推压的木制按头。
调试好了后,他伸手从盘子上取过针头。
安置到那竹尖儿上。又倒了一些水到那大竹管儿里。
随后他对准手上一处血管,将针头稳稳地推了进去。
胖仆子看得头皮发紧,觉得自个儿端着盘子的手都快稳不住了。
血珠从刺破的白皙的皮肉沁出来。
红色越渗越多,小小流线般。也不知沈闻到底扎了是有多深。
看着就觉得痛。
石冬也不知道少爷弄这个是做什么,这是个什么法子,是要做甚么用的?
只隐隐听少爷提过一句,说是这样方便些。
还记得以往,那些事儿旁人不知道他可清楚。
都有人疑惑少爷声音偶尔是怎的回事,有一回儿还被老祖宗遇上问到了。
那不过也是少爷用了药,把嗓子浸成那般的。那样浑厚男子气些。
可他觉得少爷本来的声音虽说偏柔,可符合少爷生得气质。也不娘们儿呀。
换了声线,那衣着也换了换。只觉得阴沉深不见底,让人全然捉摸不住。
“嘶――”,仆子出着神,听这轻微一声儿赶紧机灵回来。
沈闻把竹管和针头往盘子里一扔。
顺手往一旁拿过放置的银色锦帕。擦了擦手背,霎时就染红了一片。干净手背针眼倒密集得很,还有青肿。
嘴唇微微有些苍白。走了两步顿住。
“少爷――”
“把东西洗干净放好。”
仆子又知,少爷这是又不满意了。
他也看不懂,只乖乖应了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