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日是没去,可家里人却也是将那日云宅子发生的事儿说了个清楚的。
按母亲她们的性子,这婚事儿怕是不能再议了。
可这怎么说来依旧是她们家失了礼,云家这些日未同她们再说什么。
怕也是看出了她家的意思。
无论因着什么理亏在先,虽说心里也有歉疚,可这明面儿上的风度却也是不能失的。
徐瑛遂走近,道:“真巧,说起来也好久没遇见沈少奶奶了。”
云醉心里附和。
想了想,也开口:“是挺巧的,可早些时候其实能和徐小姐见着面儿的,不过不料却没能见着您人。”
云醉说得明显,都是聪明人。不过徐瑛还是被这话弄得愣了一愣。
她微微扯唇,面不改色,“不知云家伯母身子骨怎样了?”
虽说两人婚事要算没戏,可也不能全不关心。毕竟这事儿还是云家吴氏一手促成的。别的事不清楚,这面上工夫也少不得。
“已好转。”
云醉不欲同徐瑛多交谈,简单回了一句。
徐瑛自然是看出来了,徐若在一旁,倒是有几分不乐意。
她大姐问那云家主夫人,是出于关心。
她们家如今又同云宅子没啥关系,怎么云醉一点儿都不热情。
真是不知好歹。
徐瑛轻轻看了徐若一眼,徐若不由得重重呼吸了几口,瞧着云醉轻哼了一声便罢。
“那就好。”
徐瑛还待说什么,那云醉身后那不远处来的人却使她生生止了口。
云醉见她看着自个儿身后出神,不由疑惑。
这时鹿儿低声在她耳边道:“少奶奶,大少爷来了。”
云醉身子一僵,她都不愿回头去看了。
沈庭迟怎么来了?
还没想清怎么回事儿,那人的味道就先入了鼻尖儿。
沈庭迟在云醉身后极近处站定,“怎么在这儿?”
他垂首看云醉小巧柔和的发髻。明明知道他来了,竟然也不回头看看他。
心里突然有点不乐意。
云醉犹豫了下,眯眼回头冲他眨眼,退一步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方才送了药膳去云宅子,恰巧回来遇着徐小姐,就闲聊了几句。”
沈庭迟见她微微退步的小动作,掩了下眸子没有出声。随即定定看了她一眼,才像是发现徐瑛两姐妹似的。
他转而抬首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徐瑛见得这一副场景半天,眼下才见他注意到自己。
心里苦涩开来,她瞧了一眼云醉。
别样情绪生得,芍药褶子袖口下涂了丹蔻的手指攥紧。
“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徐瑛偏头同云醉打过招呼,也不等她回应,带着徐若就转身。
别啊!
云醉赶紧抬头看徐瑛,那个徐小姐――,我虽然不太乐意和你聊大哥那边儿的事,但是眼下相比起来。我觉得还是跟你多聊聊比较好。
“哎――”,云醉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开口欲喊住她,可耳边风一过,男子的银白绣碧绸丝的衣袍就突然到了前面儿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醉儿想去哪儿?”
云醉:……
她想去静静。哪儿都行。
街头仍旧人来人往,满目繁华热闹中,两人就立在这处不动作,却也是显眼的一对璧人。
女子还是像以往那样娇小,也没长个子,在这身形颀长的男子面前,远远望去实在依人。
不过眼瞧着,好在是比之以往圆润丰腴了些。她身子骨一向不好,这样看来,倒是不错的。
江洲暗暗觑着自家少爷,少爷奔波这般久,歇都不歇上一会儿,就还是要来寻着云小姐看上一眼。
可这样远远看着儿,能看出什么来呀。
虽说云小姐和那沈家大少爷没做什么,这场景,那小姐儿脸上闪躲的红晕,却也是够刺伤人了。
去年云小姐和少爷分开,少爷出海那之前,两人相处大抵是不愉快的。
可时日都过了这么久,从海那边儿得到消息,这生米怕也已经煮成熟饭了。
但仍旧巴巴追过来,却又在关键的地儿止步不前,神色莫名,果然到底是放不下的,却又不知道再纠结个什么。
他虽说常与少爷左右,却也是看不大透他的。
江洲杵在一边儿,也静默着。
或许是江长余望向那边的眸光太过强烈。
沈庭迟放弃了继续逗弄云醉的想法儿,不由得转身遥遥看过来。
路过的是背着竹篓的老农,携帕笑语的小姐,匆匆赶路的小厮……
他略微疑惑,回头不由分说拉了云醉的小手。
带她离去。
“少爷!”,江洲这时终究忍不住喊出口。
那沈庭迟回头瞬间隐在小摊面儿后的身影,此刻身子绷得紧紧,眉头压得很低,气息沉抑。
江长余手指微微搭上那挂满五彩斑斓纸鸢的木架上,指尖收紧。
小摊儿的主人是个卖纸鸢的大娘,两人突然晃眼儿躲过来的时候,她就奇怪看了江长余两人一眼。
她这儿卖纸鸢的摊子,小姐儿和小丫头可喜欢,这两人看起来怪怪的。
眼下又见这位黑衣公子抓着她这杆儿不放,也不知那眼神儿是看向那边。
她歪着脑袋打量一晌儿,突对二人道:“买风筝?”
江长余手还捏着那木杆,此刻闻言面不改色微微站直身。
江洲无语地看了大娘一眼,买什么风筝。
看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要这女孩子家家的物什做甚么。
江长余转身离开,他连忙跟上去。
大娘一看她那木杆子上,竟是留了两道深深的指痕。她抽气儿一声,年轻人劲儿真大,毛手毛脚的。坏了可是要赔的。
随即又理了理那纸鸢,把最好看的那面儿朝向街道。
长路有风,纸鸢摆得轻巧,一点都不懂人心的沉重。
江长余负手而行,江洲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他慢慢扫视着她去年就来了的这处地儿。
虽说商业繁华,可哪里有那江南水乡的宜人舒心。高宅大院儿的,其实她也是不乐意待久了的。
可他似乎来的有些晚。
抬头不远处桥边,有孩童放着纸鸢,飞得很高。
江长余记忆里也有这东西,所以眼下这场景才会令他如此熟悉。
驻足片刻,重新走开。
晚?
不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