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花阳城外的山里,张龙盘膝坐在凉亭之中,双目微闭。
正是月夜,皓月当空,满天银色的光雾氤氲着飘摇,如无数透明的白纱在空中飘荡。
张龙已经退出修炼状态,修为稳定在了通天期中期,并有些精进,不过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意识收敛,正在观察着体内的情况。
空荡而黑暗的识海里,九天之魂依然悬浮着,通体呈现心形的石头黯然无光,能够清晰地看到其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似暗藏了某种天地规则的刻痕,这刻痕里并没有任何能量流转,只是纯粹的细密刻痕。
通体灰白色的九天之魂上,张龙当初浸入的心血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三块指甲大小的血红斑点散落在三处地方。
绕着九天之魂观察了一圈儿,虽然没有感受到九天之魂苏醒的任何迹象,但张龙依旧有些激动,九天之魂此刻虽看着如普通的石头无疑,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可明显还在吸收着他的心血,只要所有心血尽数吸收,便是九天之魂苏醒的时候,而如今已经只剩下这三片小小的血迹,一切都不远了。
“天杀……”
他睁开了眼睛,抬眼望天,目光里有着极度的冷静。
天杀现,九天诛,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何况,即便天杀不来,张龙也是要去找他的。
当初若非零夜,张龙怎能落得修为归零的下场,死至贱和绯月又怎能变成现在这样。
人说,命运天定,天意不可违,张龙并不怎么想,若这一生,事事都要按照命运之轮的轨迹来走,那活着又有何意义,岂不跟被人操控的玩偶一样悲哀。
成与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生在这天地之间,就要按自己的想法拼一回,如此,才无怨无悔。
一颗耀眼的流星从夜幕上划过,张龙淡然一笑,豪迈顿生。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大哥哥,你帮我看看,葫芦娃是不是生病了。”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带着些许心塞传来,打断了张龙的思绪。
回头看去,月光下,死至贱娇小的身姿摇摇摆摆地走来,头顶的冲天辫摇碎一路的月光,看的张龙铁血铸就的心都柔软。
真想她记起一切,然后问她一句,是否后悔跟着我。
轻叹一声,张龙起身坐在了凉亭边缘的长椅上,等待着死至贱过来。
死至贱走进凉亭,并未看出张龙那星眸之中很少出现的柔软,将一双小手摊开,小手中正是葫芦娃。
葫芦娃已经长到有两个巴掌那么长了,看着跟个小猪崽子似的,只是通体碧绿光滑,宛如莹玉,不知道比猪崽好看了多少。
尤其那四肢,一双小腿虽然只有一指长,但却越发类人,尤其一双小脚,除了小一点之外,跟人脚一模一样。
两条手臂也长了很长,没有手掌,两根手臂就像是两根尖刺,越往该长手的地方越是尖利,直到末端变成锋锐的尖端。
此时,小家伙正躺在死至贱的小手里,闭着眼睛,呼呼地大睡,死至贱摇了摇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呼呼大睡的葫芦娃,张龙凝眉,目光不由一亮,记得旺财变身之前就有几天嗜睡的状态,难道这葫芦娃也到了第一阶段的变身期?
“死至贱,它或许不是病了,而是要真的长大了。”张龙轻笑,心中却是若有所感,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天意?旺财长大了,葫芦娃也要长大了,九天之魂要苏醒了,那么,天杀找到他的时日是不是就不远了?
“是吗?”死至贱也激动了,闪烁的大眼睛比星辰都要好看,那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散了张龙心中的一些压抑。
如今无忧大陆八方云起,全都想灭了他和龙门,还有那估计一直在寻找他的天杀,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天意,都无所谓,他只想保护眼前这最纯美的东西,保护那些跟他生死与共的兄弟红颜,若能办到,纵然逆天而行又何方,死而无憾啊。
“太好了,咯咯,我的葫芦娃也要长大了,跟旺财一样,变的好厉害好厉害的。大哥哥,那我让它好好休息吧。”死至贱激动地看了看葫芦娃,作势就要将其收入储物空间中。
张龙拉住了死至贱,轻笑着摇头道:“还是放在外面吧,万一它苏醒了变身的话,可能会引动你体内的能量,放在外面比较安全。”
“嗯嗯。”死至贱连连点头。
实际上,以死至贱如今修为,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量,即便葫芦娃变身时可能影响她体内的能量运行,她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只是这丫头在张龙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也永远不肯再让她有半分危险。
“死至贱,”顿了顿,张龙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若有一天,大哥哥不在了,我是说,我如我杀死的那些人一样,被别人杀死,你……”
说着,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了。
月夜起了一丝微风,令的温柔的月华多了一丝哀伤。
一路杀到现在,张龙从未怕过,纵然身犯天杀他也不会妥协,他不怕死,他唯独害怕这些他心爱的人会因为自己而不开心。
当初年少轻狂,他很少去想这些,万一有一天,自己真的碰到极为强大的对手,就好像代表九天之意的所有九天之魂,万一自己真的打不过,就此陨落,那跟他一路走来的这些人,又该如何自处?
经历了这么多,张龙的心性早已成熟,他不愿说这些,是不想感受那种揪心的哀伤,但不代表他不懂。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等九天之魂苏醒,他的修为势必会瞬间恢复,天地被引动,纵然他的九天之魂跟其余的九天之魂已经断开了联系,但届时惊世骇俗的场面,肯定会引起如零夜那些九天之魂拥有者的注意。
身犯天杀,躲是躲不过的,终究有一天要面对所有九天之魂的诛杀,九天之魂啊,张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他有一颗不败的心,能做的,就是战到最后。
所以他现在,有些担心死至贱这些人,不知道若他真的死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月光下,死至贱玲珑的身姿一颤,抬眼看向张龙,久久无语,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小脸都白了,似听到了天下最吓人的话。
良久,她的大眼睛里忽然起了泪花,将葫芦娃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把楼住了张龙的脖子,然后趴在了张龙的肩头。
带着哭腔的稚嫩嗓音传来,听的张龙难受。
“大哥哥,你,你不要吓我哦,你是天下最厉害的,怎么会被人杀死,死至贱已经长大了,我现在也很厉害的,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张龙拍了拍死至贱的后背,无言以对。
他望向星空,只在心中默念:我张龙何德何能……是我欠你的……
更重要的是,他或许是天下最厉害的,可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天地。
“好了,不要伤心了,大哥哥答应你,嗯,为了你,不管是什么敌人,大哥哥全都将他打趴下。”又拍了拍死至贱的后背,张龙安慰道。
“嗯!”死至贱起身,抹掉眼泪,天真地道:“大哥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从见过你这么厉害的。”
张龙没有回答,心想转世的死至贱还没有见过那些拥有九天之魂的人,如果见了,就会知道身犯天杀有多危险。
“龙哥,有三个玄心宗的人来找你,被兄弟们扣了,以老家伙说是你师父,要不要杀了?”就在这时,月光下飞来一道如蝙蝠般黑影,黑影还为落地,低沉而蛮横的嗓音就传入了张龙的耳际。
张龙抬头,看着在凉亭外落下的兄弟,眨眼思索了一下笑道:“走,去看看。”
花阳城城主府的大殿内,山鸿、白落、东方炎三人全部双膝跪倒在地上,四面围着一众西装男子,还有几位穿着华丽的女子。
“各位年轻人,各位好汉,不好杀我,我真的是张龙的师父啊,我们关系很好的,我来这里是给他报信的啊,他现在很危险啊。”山鸿一脸煞白,一脸无奈地大叫着。
看着在场这几十号人,大部分的修为都超过了自己,重要的是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或冷厉或野性的气息,让山鸿有一种面对残暴野兽的感觉,分分钟会被吃掉的。
东方炎和白落更是一头冷汗,白落根本不敢抬头,吓的浑身发抖,东方炎也只是凝眉,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这些人。
龙门的人,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帮在整个无忧大陆兴风作浪的怪人,那森然的黑衣,生硬霸道,近乎疯狂,如野兽般的狂暴气势,令的空气都似乎凝固,即便是东方炎的心性,也有一种窒息的难受,本能地不敢有任何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