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的问题还好解决,儿子在外面打工,每月都会托人寄来两袋米,差不多够吃,但最让我们头痛的就是水了。”
老伯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指了指门外那口长满了青苔的井:“这个井是生产队时代打的,大约六十米深,现在里面的水已经发黄发臭,根本不能喝了。”
这口井正好在这个老伯的家门口,聂采走过去一看,果然这个井的井水已经发黄了,上面浮着一层恶心的黄色泡沫污渍,看起来十分吓人。
“米可以买,水买起来就太麻烦了,所以村子里几十户人就集资打了一口三百米的深井,终于喝上了好水,但是好景不长啊,在去年化工厂爆炸了一个储藏罐,这个深井的水也开始有味道了。”
这个老伯说的那个储藏罐爆炸,正是去年钱小豪经历的那件事情,储藏罐爆炸后,大量剧毒的化工原料未经处理直接就排进山里,这使得附近几个村庄的污染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村子里的年轻人凡是还能走的,都已经离开了村子,去外面打工去了,走不了的也只有这些老人了。
“老李,有客人了啊?”
在这个老伯的隔壁,一个老者推开了大门,好奇地走了过来。
马坡村现在几乎已经荒芜了,村子里绝少会有外人来,聂采的到来立即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附近的房屋里,好几个人头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
“没错,是一个收购赤椎菌的小伙子。”
老伯笑着说道,他从屋檐下取下一个篮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七八朵新鲜的赤椎菌。
“现在赤椎菌在我们马坡村可是稀罕东西,我早上称了总攻有九两左右,这玩意污染的地方不能长,小伙子放心吃。”
李老伯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要不……你给两百块钱一斤?”
外面的赤椎菌干货价格大约在两千块一斤左右,新鲜的赤椎菌带有水分,由于比较重,所以也大概是卖三百块一斤左右。
但那是零售的价格,收购的价格时有波动,大体都在两百块一斤左右。
“行,掂量起来重量也差不多一斤,就这个价格吧。”
聂采收购赤椎菌只是一个幌子,根本懒得管价格,收购回去就自己吃算了。
他直接给了这个李老伯两百块,零钱也不用找了,而是拉着他继续闲聊起来。
小村子里突然出现聂采这个收购赤椎菌的商人,而且听说收购价格公道,顿时让他们凑了过来。
家里有赤椎菌干货的赶紧回家去取,没有的也凑过来看热闹。
“老伯,你们这里被污染成这样,有没有去找过这个蓝翔化工厂或者有关部门来管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聂采的瞳孔摄像机一直在拍着呢,这种采访溶入群众,得到的镜头最真实。
“怎么没有?以前我们还到到过县政府门口闹呢,反映我们马坡村和临近几个村子的污染问题
李老伯脸上露出了沉重的神色,说道:“但第二天就直接被送回来了,后来有人告诉外面,这个蓝翔化工厂是县里的支柱企业,县政府的人根本不敢管。”
“那你们有没有找上级部门?”聂采问道。
“有,后来大伙一狠心,凑钱去了省信访办,但是第二天晚上派出所的人就找上门来了,让我们第二天去找信访办的人把反应给撤了。”
说到这里,李老伯满脸的苦涩,说道:“我们怕报复,就没敢再继续反映情况,只得继续忍气吞声。”
“可不是吗,化工厂的这伙人太狠了,我们村有一次组织了十几号人去找化工厂理论,却被他们的保安打回来了,老李的腿,还有我额头上的伤疤都是那时候留下来到。”
旁边的一名老者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气鼓鼓地说道。
“对,咱们也就敢在背后骂骂,去年之后,他们就做得更过分了,村子里有人盯着呢,咱们一出去找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半路就给截下来啦。”
一名大姐拿着几颗瓜子磕着,也跟着说道。
有人开头了,凑热闹的村民们便你一言我一语诉说了起来,一个个都气愤不已。
吃的水不好,种的粮食质量不高,甚至谁家的孩子得了怪病,这些都是因为蓝翔化工厂的排污惹的祸。
村民们围着聂采,七嘴八舌地诉说着不幸,好像是要倾述一般,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跟一个收购赤椎菌的商人说这些会有什么用。
但是,哪怕是个收购赤椎菌的商人,只要有人听他们诉苦就好,这多少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
看着村民们质朴而有苦恼的脸,想着生活在这里的种种苦楚,聂采顿时十分不是滋味。
“不能再让这个化工厂再继续排污下去了,这些村民们太无辜了,为了发展经济,他们的生活却完全被这个化工厂给毁了,谁来替他们做主呢?”
聂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矗立着的烟囱,心中不由想道。
就在村民们期追跋涉地说着的时候,一台疾驰的皮卡车突然出现在了村口。
村民们吵杂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连赤椎菌都不卖了,抓着东西就往回跑。
“是化工厂的人!”
聂采的视力好,能够清楚地看到皮卡车上喷着的标志。
从皮卡车上走下来了三四个人,脸色不善地朝着聂采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来马坡村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大汉气势汹汹,一走过来就冲着聂采质问道。
“我是来收购赤椎菌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聂采的脸色不变,回答道。
“收购赤椎菌?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不专心收购东西,问这问那的干什么?”
那个大汉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纷纷围住了聂采,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地盯着聂采。
一个收购赤椎菌的商人,不走家串户到处收购东西,反而在这里一聊就聊了这么久,说的尽是污染的事情,这不引人怀疑才怪!
除非……这个人是记者或者是调查组的人,不然对污染的事情这么在意干嘛?
聂采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个村里的确是有化工厂的眼线在了,不然自己才来这里不到半个小时,化工厂的人就过来了,而且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这根本说不过去。
“最近货源越来越少,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你看收半天都没收到货。”
聂采把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真的?”
这个大汉的眉毛一挑,目光落在了聂采身后背着的双肩包里面。
收购红椎菌的人一般都是拿编织袋来装的,聂采的这个双肩包看起来价格不便宜,拿来装赤椎菌被染红了也太浪费了。
这么看起来,这个双肩包就有些值得怀疑了。
“把你的背包打开让我看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摄像机之类的东西!”
那个大汉冷笑一声,指着聂采身后的双肩包说道。
“这个化工厂的人估计是应对这种情况应对得多了吧?这么有经验,一眼就能看得出我这个双肩包是摄像机包?”
聂采微微有些惊讶,他当时挑包的时候就特地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包,用来装摄像机。
但是这个双肩包对于一个收购赤椎菌的贩子来说还是太好了一些,所以才会被化工厂的人怀疑上了。
聂采还没有说话,那个李老伯便走了过来,怒声说道:“你们化工厂的人难道是土霸王不成?人家来收购赤椎菌的,你们还想搜身啊!”
化工厂的人太霸道了,刚才质问也就算了,这回居然还要搜身,这顿时让李老伯看不下去了。
“老头子,关你屁事,滚远点,小心打断你另外一条腿!”
但那个大汉却根本不管李老伯,而是毫不客气地一推那个李老伯,嗤笑道。
茅浦县的财政全都指望这个蓝翔化工厂了,所以县政府的人都得把化工厂当大爷供着,说他们是土霸王其实也不为过。
李老伯没有想到这个大汉居然会出手,再加上腿本来就有些瘸,始料未及之下,被对方推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井口。
聂采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李老伯,这才避免了他被摔伤的命运。
“这个化工厂的人也太狠了,这就是他们平时对待村民的态度?”
看到这个情形,聂采心中不由暗道。
李老伯不过是替他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便差点弄伤了李老伯,这种态度简直就和土霸王差不多。
“怎么,看你的态度好像很不爽?”
那个大汉看着聂采,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要是识相的,自己把包打开,否则的话,就别怪老子动手打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和这个大汉一起下车的几个男子都围了上来,恶狠狠地等着聂采,就差直接动手了。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聂采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怒火,说道。
别说是这几个人了,就算对方数量多个七八倍,以聂采的身手,他也毫不畏惧。
只是,这个化工厂的老板手眼通天,万一暴露了身份,让他知道了中央台盯上了化工厂,恐怕这就不好了。
“不就是想看我的包吗?给你们看……随便看。”
说着,聂采脱下了背后背着的双肩包,递给了那个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