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策的商队与拓跋禧的商队终于在日落时分相遇了,准确来说是拓跋禧的商队在停滞不前的时候,谢神策的商队追上来了。
拓跋禧一脸笑意的对着楼大叔与张总司说道:“多谢贵商队的热情相助啊,虽然没有追到那两个逃亡的奴隶,但是贵商队的作为应得到鄙人的盛赞!请允许我为尊贵的朋友表示谢意――鄙人将邀请贵商队的人来赴晚宴,条件简陋,还望贵商队不要介意。”
楼大叔笑着说道:“拓跋老板客气了,这全是我们家东家的慷慨。”
拓跋禧道:“请务必将贵东家请出来,允许拓跋亲口向他致谢。”
这时候,谢神策便施施然正好出现了。
“这位想必就是拓跋老板吧?”
拓跋禧眼前一亮,惊讶道:“莫非这位英俊的少年便是贵商队的东家?”
楼大叔道:“正是。”
拓跋禧惊喜的快步走上前来,单手抚胸深鞠一躬道:“敢请教尊称?”
谢神策回礼道:“我姓谢,单名一个解字,当不得尊。”
拓跋禧再鞠躬道:“请接收我真诚地谢意。请允许我尽我所能置办一场简陋的宴会款待您。”
谢神策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们晋人向来好客,何况此时节我大晋与王庭正是盟友,我岂有不帮之理?拓跋老板委实太过客气。”
拓跋禧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是拓跋着相了。然而,今晚请让我的儿郎拿出最醇美的美酒,我的美姬献上最热烈的舞蹈,以向贵商队表示谢意。”
谢神策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商队中亦有厨子,就两队一起,热闹一回!”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此人如此热情,必定有诈。”
谢神策看了贺若缺一眼,笑道:“你都看出来了,我还看不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晚戒备。尽量不要吃他们的东西,以防止他们下毒。”
杨总司笑道:“小侯爷,莫要忘了,要说提防下毒,倒是他们提防我们才是啊。”
谢神策噗嗤一笑:“我怎么把你这个毒物忘了?也好,先下手为强。不过无需致命,毕竟就将到达流塞州,不排除周围就有二里人的眼线,万一露出破绽或是没有料理好残局,都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只需要让他们早点昏睡便可。”
杨总司道:“小侯爷放心,这个我有分寸。”
张总司道:“那个女人......?”
谢神策道:“杨总司的易容术虽然出神入化,但那个女人,还是不要让她露面的好,将她弄晕,不要让她出现。”
张总司道:“如此更好。”
于是谢神策又叫过来楼大叔,对他说道:“楼大叔,我观拓跋禧此人面热心冷,心中颇不宁静,今晚恐有变故啊。”
楼大叔眉头一皱,道:“小东家所言不假,我适才巡视一周,拓跋禧商队的人虽然见人便笑,然而却有着深深的戒备,而且刀不离身,手不离柄。似乎是对我商队颇为觊觎。”
扮作痴情追妻男子的杨总司道:“我与浑家出逃之时,偷偷卷跑了那畜生好些财物,想必让他损失不小,谢小官人,那畜生心狠手辣,很可能已经准备对您动手了,您可是得小心啊。”
谢神策道:“这个自然。楼大叔,您吩咐下去,今夜让兄弟们尽量少喝酒,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楼大叔抱拳应道:“是,小东家放心!老楼这就去办。”
就在楼大叔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谢神策又叫住了楼大叔,道:“楼大叔,不要张扬,还有,让兄弟们尽量保护好自己,财务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性命。”
楼大叔一怔,然后再次抱拳,沉声道:“是,小东家。”
......
于是在星斗下,在离流塞州一天路程远的阿拉善荒漠的边缘,晋人与鲜卑人的商队在同一堆篝火前欢乐的载歌载舞。
鲜卑人的舞蹈与中原诸国的舞蹈果真不同,谢神策是知道的,但是真实的见识过后,却又有不同的体会。
拓跋禧的几名舞姬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节奏飞快的胡旋舞与性感妖娆的柔体舞让惯走刀口的西北汉子们大声叫好,一时间盛满葡萄酒的酒杯频频举起,银质的小刀切下片片羊肉,放在青花瓷盘子里,配着美酒让人欲罢不能。
要不是谢神策看出了拓跋禧有问题,此时就已经被在左右依偎的胡姬迷得神魂颠倒了。
三月了。已经不是那么冷了,但草原上的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此时谢神策便是套着一件薄袄,而那两名胡姬却是衣着暴露,露着小麦色的大腿与柔软的腰肢,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因此,谢神策虽然头脑清明,但是双手还是不住的在胡姬身上游走,嘴里还不停地被胡姬喂着美酒。
酒至半酣,商队的人都放开了性情,也不仅仅限于同伴之间饮酒观舞了,各自选出了一人相对拼酒,场面甚是热闹。
谢神策这边选出了两名配着刀的伙计,已经连胜了拓跋禧商队三人,商队之中叫好不断。
拓跋禧连输了三阵,面子上挂不住,便提议比试武艺,此时楼大叔借着酒意道:“我商队中人武艺本就不及拓跋老板麾下勇士,此时又饮了酒,那里还是拓跋部勇士的对手?使不得使不得。”
拓跋禧却是大喜,连说点到即止,楼大叔只是不许,拓跋禧一再要求,谢神策又帮着说腔,说西北多健儿,不能示弱于友邦,楼大叔这才点头,与拓跋禧约定五战三胜。
然后楼大叔手下的精锐镖师很干脆的以一比三输掉了比赛。
拓跋禧大喜,然后带着惋惜的神情安慰了谢神策一番。
这时,谢神策商队的厨子捧了许多盘食物出来,拓跋部众人皆不知此为何物,谢神策眯着眼睛问拓跋禧:“拓跋老板可知此物为何物?”
拓跋禧将盘子里的食物左看右看,闻了又闻,迟疑道:“莫非是......茄子?”
谢神策拍手大笑道:“哈哈哈,正是此物!正是此物!拓跋老板想必没有食用过烤出来的茄子吧?”
拓跋禧奇道:“鄙人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此物还可以烤着吃。鲜卑部族无法种植此物,鄙人还是在铁门关有幸吃过几次,不过那是用鲜油烹制而成,只觉得十分美味,却不知做法。此物卖的极贵,一盘便要三钱银子,实在是佳肴难的啊。”
谢神策道:“今天我便请拓跋部的诸位勇士尝尝我大晋淮扬道烧烤的一道名菜,聊作答谢诸位请用。”
于是拓跋禧等众人便拿起了转备好的筷子使用起来,谢神策等人自然也是有一份的。
好吧,这些茄子是商队大厨做出来,却是易容之后扮作伙计的杨总司安的箸,因此在收到杨总司眼神示意之后,谢神策便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既然谢神策毫无顾忌的吃了,那么其他人在得到暗示之后也放心的吃了起来。谢神策都没想到这些蔫吧茄子居然能成为下毒的妙用。
谢神策真没想到杨总司会用这种方法下毒。
茄子是没毒的,有毒的是筷子。杨总司在安箸的时候要将每双筷子都擦干净,这一擦,便将能致人轻微酥软的麻药抹在了筷子上,而且这麻药还要配合着酒精才能在一定时间内发挥效用。
一顿晚宴,在双方的虚与委蛇之下宾主尽欢了此时已经是二更十分了。
两支商队扎营地离得不远,仅有数十丈,因此谢神策等人回到营地后便让杨总司配了一些解酒用的药物,让大家醒醒酒。解酒的药物很好配置,厨房就有,将白萝卜切碎加上白糖与醋就能很快起到作用,于是在众人稍解酒意之后,谢神策又让人端上来些许吃食,让众人饱餐,于是商队便按楼大叔的部署进入了外松内紧的戒严状态。
此时二更已过,三更不久后,谢神策的商队营地钻进来一道不起眼的黑影,做了几声“嘶嘶”的声音后,便得到了相应的回应,然后便被人带到了谢神策的帐篷里。
正是与杨总司一同混入拓跋禧商队的那名缇骑司使!
昨晚谢神策等人与杨总司将许芦苇抢出后,仍旧将他留在了拓跋禧的商队中以防万一,因为身份做得好,他在白天拓跋禧暴怒的时候并没有被殃及,而随后在拓跋禧商队中又探听到了一些消息。此时他便是来通传消息的。
拓跋禧的人将在三更将尽十分将他们全部杀光,然后将所有财务据为己有。
然后将谢神策......收为禁脔。
谢神策顿时暴怒,要不是贺若缺拦着,他此时便要提刀冲进拓跋禧的营帐将他千刀万剐。
“玛德,是可忍孰不可忍!老畜生欺我太甚!待会儿谁都不要拦我,我要将他一刀切了!再捅上七八十个前后透亮的窟窿,如此方解我心头之恨!”
贺若缺淡淡的道:“这个我们不拦着你。”
杨总司与张总司强忍着笑不出声,而楼大叔则是表面平静内心震撼:乖乖,小东家果然是好男风的,连鲜卑人都知道。
为了避免出纰漏,那名缇骑司使通传过消息后便回去了。
在三更将尽时分,果然拓跋部的营地一阵骚动,不久之后便有了四五十条人影向着谢神策的营地靠了过来,然后慢慢隐没在黑夜里。
不久一声尖叫便出现了,然后一只帐篷里起了大火,而另外几支帐篷则同时发出了尖叫,再接着便是短而急促的兵器碰撞声,在不久之后,声音便消失无踪。
随后着火的营帐被扑灭,各国营帐之中慢慢的亮起了灯。一人举起火把对着拓跋禧的营地晃了三晃,便很快收到了对面的火把呼应,不多久,便看见拓跋禧再十来个护卫的簇拥下进了谢神策的营地。
谢神策看着迎面而来的拓跋禧,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数十名鲜卑人,低声叹道:“商人何必为难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