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名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喊出了这句话。
花厅里回荡着年轻人们的声音。
老人们的脸色显得十分的阴沉。
先前谢神策一口气说出来的那些话实在是诛心之言,让他们隐隐有不安的感觉。此时这些年轻人一喊,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些什么。
不光是他们,他们身边的年轻人脸色也变得十分的难看。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句话,能进入缇骑司的就没有笨蛋,怎么会记不住这句最没有用但却是最重要的一句?只是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谢神策这是要干什么。然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神策已经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谢神策根本就没想要他们回答。
这是在有意的落他们的面子。
而他们自己竟然乖乖的上了一个小当。乖乖的,也是有些怪怪的。
谢神策说道:“你们......居然连这个都要犹豫。”
邢老说道:“提督大人,何必耍这些小心机呢?今天的事情不是公审吗?那就让老朽等看看,提督大人是如何公审的。”
“嗯咳咳。”谢神策咳了两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公审。这段时间缇骑司改组,大家都很忙,所以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审问什么的,本提督就已经做过了,所以现在,让大伙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该给关党,定一个什么样的罪。”
“敢问提督大人,这‘关党’二字,从何而来?”
“自然是本提督说的。”
“荒唐,即便是关左莫真的有罪,提督大人又怎么能擅自以‘党’称之?”
“老人家你说的对。”
“那既如此......”
“所以我请示了陛下。”
“那......嗯?”
邢老猛然瞪大了眼睛。
谢神策笑眯眯的说道:“本提督知道称党是个什么罪名,所以特地请示了陛下的。”
“陛下......陛下知道了此事?!”
邢老大惊失色。
谢神策疑惑道:“怎么?老人家不知道么?公审自然是由陛下授权的,若非陛下英明,本提督又怎么会查出关左莫是叛徒呢?若非陛下的首肯,本提督怎么敢私自对缇骑司指挥使这样的人物用刑呢?若非陛下的支持,你以为本提督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让你们过来么?”
邢老往后看了看,一帮年轻人都低下了头,邢老再回头面对谢神策的时候,原本就红润的脸色更加红了。
谢神策再:“怎么?看样子难道是他们没告诉你......这是陛下的意思?”
反对派中顿时大乱。
自从关左莫以及几名缇骑司的官员全家被抓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这些与关家有联系的退休老人,想尽了办法打听消息,但奈何他们已经出了缇骑司,根本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能联系上的缇骑司中人员,或是亲友,或是子侄,都无法接触到核心,数次碰壁之后他们明白了关家以及其他人应该是被谢神策严密的保护了起来,除了有谢神策亲自下达的命令,谁也接近不了。
不光是晋都中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在晋都之外,他们同样也没能收获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不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他们派出去的人要么是再也没能回来,要么是带回了诸如“接线人已死”或者是“无法与线人接触”等情报。
老人们知道这一次是有人对关左莫动手了,而且动手的人就是谢神策,所以他们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对谢神策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刁难与攻讦,包括了上书弹劾,对谢神策诗才的质疑,对谢神策在大灞城领导不力的攻击,等等等等,几乎涵盖了谢神策的整个人生。
甚至有人为了破坏谢神策的形象雇佣了大批的地痞流氓在威侯府门前闹事的。
当然这样的人和事,最终被谢神威带着十余骑一次踩踏砍杀,留下了三十余具尸体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收钱做事了,就连雇佣者最后都被谢神威找到并且打断了双手双腿。
谢神策这一个月来只在威侯府与缇骑司之间奔波。经过威侯府门前闹事一事之后,谢神策出门便加强了警卫,原来颇喜欢骑马的谢神策现在也开始坐马车了。
谢神威倒是陪了他几次,但是后来又被谢神策拒绝了。晋阳公主在这段时间进宫的次数也明显的多了起来。
后来老人们对谢神策的骚扰,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生活上,都没有取得想象中的效果。最后,当谢神策宣布要在缇骑司内部公审关左莫一案的时候,他们决定,一定要将关左莫保下来。
不然前期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不说,还会示人以弱,惹人笑话。
然而,他们这样想,有些人的想法就未必能和他们保持一致了。比如现在,谢神策说的“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人告诉他们。而谢神策的“他们没告诉你们么”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
谢神策是奉旨办事的,他们这样闹......是想要干什么?抗旨还是......造反?
这其实是一个很明显的坑,他们怎么也不至于会掉进去,然而讽刺的是,他们就真的掉进去了。
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件事陛下已经知道了?
谢神策暗暗叹息,年轻人糊涂也就算了,这帮老人是过来人了,怎么也没能想到呢?果真是一帮蛀虫啊,只顾着挖自己面前的一点点肉末,却忘记了案板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以及......一个一直看着他们的屠夫。
眼界问题。
谢神策想要的目的达到了,于是重新坐回了位子上,歪着头用手撑着脑袋说道:“你们无非是怕关左莫倒了,你们的利益会受到很大的损失而已,所以你们反对,你们闹。然而你们居然都没有想到关左莫是因为背叛才被抓?都以为是本提督为了清除异己才下的手?你们这帮老人啊,只是顾着自己眼前的利益,顾着为儿孙谋好处,却都没有想到你们依赖的大树,上面的天空早已变了颜色。”
“说到现在,估计你们有人现在相信了那卷宗上面写的大灞城之行缇骑司损失惨重的真正原因了吧?”
“都是我缇骑司的人,你们有妻子儿女,那些死去的司使就没有么?死了一百多个啊......大晋多少年建立起来的情报网就这样被打散了。你们知道吗?现在大晋对鲜卑,几乎就是半个瞎子了,西北军现在看似清闲,其实比以前更艰难了。”
“当然跟你们说这个没用,你们也不懂。”
“谢、提督大人,即便关左莫是叛徒,你也应该把他带出来,让大家亲口问问他!你这样严刑逼供之后,不经审核便直接定罪,怎能服众?”一名反对派的老人问道。
这话依旧是针对谢神策,但是气势已经下去了好些。
其实谢神策在说话的时候底下依然是一片嗡嗡声,但是主要的几个人都在听就够了,至于那帮被人利用了的傻叉,谢神策才不会去管。
“想要看看关左莫,听听他怎么说的?抱歉,没有机会了。关指挥使在抓捕的当晚不幸身亡,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什么?!”
“关指、关左莫死了?”
“他是如何死的?”
“怎么会死?提督大人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
谢神策看着再次激动起来的反对派,除了几个老头子能控制得住情绪,年轻人包括一些中年人此时都要谢神策给一个交代。
这群笨蛋啊......周锦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谢神策淡淡的说道:“本提督不需要给你们解释,本提督只对陛下负责,只有陛下才能要求我给出解释。你们,没资格。”
“你、你......”
“怎么?你以为本提督说的不对吗?”
谢神策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那些人,对着几名脸上阴晴不定的老人说到:“你们今晚能来,而且站在了这一边,那就要有心理准备。老实说,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吧?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所以啊,你们应该后悔的。但是后悔也没用啊,你们走不了了,一个都走不了了。”
反对派顿时炸开了锅。
“谢神策!你想干什么?”
“我等皆是陛下亲命的缇骑司官员!你莫非要对我等不利?”
“你真敢对我们动手吗?我们可不是叛徒!”
“大胆!你可知我父亲是谁?!”
......
花厅安静了下来。
人们纷纷看向那名喊出“我父亲是谁”的年轻人。
“哈哈哈哈哈......”
花厅右侧的一群人中爆发出一阵狂笑,有人居然笑弯了腰,眼泪都流了出来。
左侧有人看着自己的这位同伴,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太丢脸了。
谢神策笑了笑,问道:“你父亲是谁?难道缇骑司因此动不了你么?”
不待那年轻人回答,谢神策大吼一声道:“绑了!押进大牢!本提督倒要看看,他父亲到底是谁,要怎么把他活着带出去!”
谢神策一声“绑了”之后,便有两名黑甲卫持刀上前,然后用绳子将其捆了个结实。那人刚要叫饶命,嘴巴就被一根绳子套上了,直到被拖出去后都说不出一个字。
花厅再次安静了下来,几名老人从谢神策阴鸷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一群眼目寸光的老鼠,成不了大事。或许你们有着辉煌的过去,都为这个国家流过血,受过伤,为大晋做出了这样或那样的贡献。但是你们如今已经老了,你们不再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不在有当年的宏图抱负,你们眼里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在你们离开缇骑司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忘了当年进入缇骑司时发下的宏愿。你们已经忘了陛下的期盼,你们已经辜负了大晋百姓对你们的期望。”
“所以,你们去教司院吧,我不想看到你们。”
教司院,等若是养老院式的监狱。
听到这句话,老人们都愤怒了起来。
“你凭什么?敢把我关到教司院?”
“我们都是有功之臣!没有陛下的旨意你动不了我们!”
“谢神策!就是谢道济也不敢对我这样说话!你安敢如此!”
“......”
谢神策不屑的笑了笑。
“我做的一切,都将由我亲自向陛下说明,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你们......”
谢神策看了看暴怒不已的一帮年轻人,然后说道:“下狱吧。反抗者杀无赦。”
然后从花厅后方以及大门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甲卫,甚至屋顶上还有数十名弓箭手。
反对派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在谢神策说完之后便发动了暴/乱。有人向谢神策冲去,有人向右侧挤压过去,也有人与黑甲卫交上了手,想夺下兵刃。
暴/乱很快便被镇压了,反对派一共死了十三人,剩下的人或伤或没伤,都被绑了下去。
邢老被带走前看了谢神策一眼,说道:“你好狠的心啊。”
谢神策笑了笑,没有回答。
很显然,这些人当中,最后能活下来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而这些人的家人,只要是有知情的,肯定会在接下来极短的时间内被杀死。当然对外,这些人都是因公殉职。
随后缇骑司公开了关左莫的叛国罪,在午门外被凌迟处死。当然那个时候,关左莫早已经死了,侩子手凌迟的,不过是被缇骑司用秘法保存起来的关左莫的尸体。
同时被处死的还有关家一门一百零三人,以及另外的二百多人。
那一天,一共换了十三名侩子手,砍崩了十一把大刀。事后一共用了三天才将所有的血迹冲洗干净。
自此之后,缇骑司内部的改革就变得容易得多了,然而只是相对的容易,不过敢于粗暴反抗的人,明显少了。
缇骑司内部的反对力度小了,杀的人也就少了。在缇骑司之外,比如晋都朝堂,比如各道各州郡,死的人则是不计其数。据周锦棉统计的数据显示,大约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经过四个月的时间,大晋国几乎从内到外都被清洗了一遍。
正隆六年,便是在这种环境下,缓慢而迅速的走过了四个月。
谢神策最后终于在那份有着十余人资料的卷宗上,蘸着朱砂,写下了一个潦草的“杀”字。
这一次的缇骑司改革,在大晋历史上被称为“血腥四月”。
不是说血腥的四月份,而是说血腥的四个月。
谢神策看完了最后一份文件,到监察司看了看,然后又到文书处――现在还是文书处,原因是周锦棉反对秘书司这个名字――找周锦棉聊了会天,便乘着马车回了威侯府。
在见过老太傅与谢裳之后,谢神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谢老三打开门,谢神策便听见了里面清脆的笑声。
王解花来了。
(ps:明天回家了......开始寒假模式!
明天估计更新会比较晚。
请用《泡沫》清唱下面的话:
没有存稿的人......是苦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