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策深居简出,在朝堂上的力量全部放下,在外人看来,谢家终究还是需要长子出来撑门面。
当然,在一些人看来,谢神威也就那么回事。
相比于司马檀开始介入北方军内部,管理事务、王臻与王逵开始重整淮扬道――一介西北军校尉的谢神威,无论是成绩上还是身份地位上,都低了许多。
于是很多人开始欢欣鼓舞。
正隆十二年,西北军被正是裁割。
三分之一的西北军士兵移师,随后西军建立。御林军神机营大将军章邯,调任新西军大将军,大晋正式建立起了三面防线。
而随着淮军在东南另建了两个大营,四面御敌的阵势已经初步显现了。
当然,周围几国对此也有动作。
南宋与秦国的联系明显加强,两国之间关于川蜀问题的纠纷,被搁置一边,有消息称,宋国已经派出了庞大的使团,访问西秦。
鲜卑三部之间矛盾加深,贺楼部与宇文部、拓跋部关系难明,而宇文部与西北关系暧昧,铁门关甚至得到宇文部开始试着与燕国接触。
↓,晋国如今的处境,较之以往,无疑更加艰难。
然而晋帝从来都是不会认输的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晋国也开始积极活动,在一系列外交上政策上都有建树。虽然应对的艰难,但也并非无计可施。
于是,合纵连横之类的事情,便在诸国之间上演。
对于国家大事,谢神策是不关心的。
“怎么还不叫父亲?”
“才一岁而已......”
“但怎么会叫娘亲了?”
“她娘亲貌美如花。”
“我长得也不差啊。”
“呵,也不差而已。”
除了去老太傅墓上上香,谢神策很少出门,几乎每日就在家中看小茉莉,等着她会叫父亲的那一天。
有了孩子之后的夫妻两,不再那般腻歪,这让谢神策觉得有些吃味。然而在王解花看来,谢神策关心女儿要比她还多,于是也有些吃味。两人相互吃味之际,总能有些许争执,而这样的争执,最后总能归结于两人的长相。
谢神策长的真的很好看,至少晋都之中还有很多他的爱慕者,然而容颜这种东西,在王解花面前,都是笑话。
所以理所当然的,谢神策成为了王解花口中的丑人。谢神策不忿于这种叫法,但是在女儿的笑容面前,一切愤怒委屈都化做烟云。
这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听他老爹被埋汰?
......
......
顾顺行照例在每年的节日过来探望,但是每一次的探望,对于谢神策的“归隐”之心的不解,就加深一分。
谢家的低调被大家看在眼里,谢家一系的势力,在这两年也一直在不断被蚕食。谢家除了还能够把持一些关键的职位,颓势已然尽显。
正隆十三年,谢神策守孝结束。同年,讲武堂一批学员开赴大晋各地,开始实习。顾顺行回到了无锡,之后又去了西北。
谢神策守孝满三年,一些人并没有忘记他当年的恐怖与可恶,于是布置了一些关于谢神策的陷阱。只是在那个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布置起来的完美陷阱成型之后,却发现谢神策根本就没有回来的意思。
蓄力良久,期待满满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些人真的不舒服。
于是一些人开始暴躁,然后内部居然有了一两次小小的内讧。
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官员们互相之间猜疑,想着揪出他们之中向谢神策高密的那个人,谢神策却仍然在阳州城,过着富家翁一般的日子。
正隆十二年六七月份的时候,有传言传出,谢家的老宅里有一个小姑娘。
于是有人猜测可能是王解花产下了女儿。
然而这个猜测很快被人否认。那个女儿是谢神策的,却不是王解花的,因为某一次有人发现,那个女孩儿对着谢神策的侍妾喊娘亲。
一些人终究是不相信的,但坚信王解花没有子女的人,除了那一次的目睹以外,再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所以不同观点的人就一直僵持着。
后来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消息,王解花在淮扬道奔丧的时候,被刺客刺杀,落下了终身不孕的毛病。缇骑司的杨总司因为治疗不力,被谢神策贬去了湖北道。
于是真相大白。
人们惊叹,然后可惜,最后戏谑――谢家的小侯爷娶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可是便宜了他......”
“家门不幸。冤孽太多,于是报应了。”
“也是我大晋的悲哀啊。”
“这倒是,大晋第一美人,呵呵,不能生育,岂不是永远不会人老珠黄?”
“平白摘了这么一朵花,还能够名正言顺拈花惹草,乐享齐人之福,真是......羡慕嫉妒的紧啊。”
“哈哈哈,兄台有理......”
这样的街头言论无论是在晋都还是在哪里,都十分流行。
一些人偶尔会提到“提督大人会不会出山”之类的言论,被人嗤之以鼻。
“一个门阀,堕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是可悲。一个家族,居然轮落到要靠女人来引起注意,实在是......呵呵。”
“不过是百年望族,一朝而灭。人又旦夕祸福,天意难测。”
于是人们在叹气的同时,也更能体会到晋帝的强大与冷血。当年何等的如胶似漆,现在却是貌合神离,已然形同陌路。
......
......
晋帝将身体隐藏在宽大的皇座中,封闭的大殿上,黑暗占据了绝大部分,他冷清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这么说......他无意仕途了?”
一名跪在阴影中的大内侍卫说道:“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
晋帝笑笑,说道:“求田问舍,是在准备后路么?”
大内侍卫不说话,晋帝觉得无趣,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继续盯着,不要放松。”
“呵呵,做出归隐的样子,可是你才二十多岁,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拍拍手,一名宦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晋帝说道:“找机会,查清楚,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他与王解花的女儿。如果是......杀了。”
宦官佝偻着身子行礼,重新隐入了黑暗中。
晋帝的手指敲打着扶手,大殿之中响起了哒哒的声音,几缕阳光透了进来,照射在地上,似乎是老人脸上的白斑。
晋帝很年轻,但不知为何,此时地上的老年斑,与他很贴进。
“朕......到底是老了?”
“然而朕,雄心犹在,壮志不减,怎能言老?”
随即晋帝想到了那几个年幼时的伙伴。
司马老二当年桀骜不驯,看不起当时还是启皇子的晋帝。谢衣狂傲不羁,却最讲道理。谢裳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却总能于不经意之间展露峥嵘。后来认识的王家三兄弟,则是各有千秋。李图董江郭常在,老李老莫呆章邯......
你们都不老,朕怎么会老呢?
只是时光荏苒,你们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当初说过的话了。
晋帝起身,龙袍与皇座摩擦,似是桎梏被扯破。晋帝终于挺直了身躯。
“朕终究是天子,你们身为天子的百姓,怎能有自己的想法,怎能逆天而行?”
“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坚决走向堕落的深渊,那么朕......成全你们。”
晋帝静静站立,然后负手,走下了皇座,哒哒声响起,晋帝消失在大殿上。
谢神策不知道晋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然而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在意。
在七月份的时候,谢神策带着王解花以及一些人,进入太行山中避暑。
战后的白岩寨恢复的十分迅速,官府虽然撤出了大部分人,但是有一些实在不愿走的老人都被留在了这里。因为田山地的缘故,一些青壮也被留下来了,于是算得上井井有条。
之前的山寨,不如说是一座城池,如今的白岩寨,更像是一座粮仓。
白岩寨在鼎盛的时候,是有自己的生产的!虽然论规模不能养活十几万人,但是太行山山贼联盟被打破,白岩寨被朝廷攻破之后,如今的白岩寨,不需要养活那么多的人,已然是朝廷囤积粮草的中转。
谢神策一大家子人来到了白岩寨,然后开始了避暑生活。
老太君年纪大,终究不能远行,于是留在了阳州城。
“这个季节,连好些的猎物也无,实在是无趣。”
谢神策手中提着几只野兔,用箭簇将一些野兔身上的皮虱剜下来,然后用汉刀切了,一块块的扔给猎狗。
猎狗们呜呜叫着,然后窜过去疯狂撕咬。
骑上踏雪骅骝,谢神策无聊的拍马往山下赶去。
正走间,谢神策突然勒马弯弓,指向一个方向说道:“出来。”
一举过头顶的双手出现,然后整个人站起,一个表情有些呆滞的年轻人出现在谢神策面前。
“你是谁?”
“我叫王扎。”
王炸......谢神策冷笑。
“鬼鬼祟祟,非奸即盗,且说出你的来历,否则我的箭矢可认不得人!”
王扎说道:“小人太行山大王庄人士,父母双亡,最几年在晋都生活,认了一个叔父,进来叔父身体不适,小人进山采药来了。”
呆滞的面部配上有些缓慢低沉的声音,谢神策放下了弓箭,然后说道:“你是太行山人士,怎地会在晋都生活?”
“小人父兄皆从军,四年前战死,留下了晋都的房产与小人,官府垂怜,还赏了小人差事。现如今就在京都生活。”
“何处的军队?”
“洛阳府兵,先父新城啸远营王大人讳栋,家兄王串。”
嗯,一扎一大串......
谢神策听完,打马离开了。
小王的药兜里都是药草,倒也是专治风湿的良药,有几味还是晋都很难得的。
谢神策没看他的药兜就走了,于是小王将药兜背在背上,然后带着一张有些呆滞的脸,从另一条路下山了。
下山回到白岩寨,躺在凉床上吃着葡萄,不久之后王解花过来,让他去陪陪小茉莉。
“这几天不要出寨子。”
王解花皱了皱眉。
“这都是第几回了?老是这个样子,日子不过了?”
“这回不一样。上回的感觉又回来了。”
“什么感觉?”
“在终南山皇家别苑时候的感觉。”
王解花的眉头于是皱的更加厉害了。
“都多久的事情,还没解决?”
谢神策摸了摸鼻子,解释道:“上次实在是难办,讲武堂上,陛下不允许弄出事情,而且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能弄出事情你还将赵旭打了?”
“他都滚去北方军的人了,能不能不要提他来扫兴?”
王解花瞪了谢神策一眼。
“明天与莫小姐她们去河滩蹴鞠。”
谢神策看着潇洒远去的王解花,再次摸了摸鼻子。
“呵,生个孩子,蹬鼻子上脸了还......”
谢神策忿忿然,然而下一刻,就追着王解花的脚步去了。
第二天晌午之后,侍女仆从侍卫近百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数年之前,被缇骑与虎贲军的军刀染红的河滩。
搭起了帐篷,支起了帷子,有侍卫在周围警戒,不久之后气温再低,于是蹴鞠就开始了。
莫小姐,也就是虎贲卫大将军莫议潮的女儿,极为泼辣。除了当年的晋阳公主能镇得住,就是李七七也难以将她驯服。前些年许了人家,今年夫君调回了晋都,于是在今夏出来避暑。
他的夫君谢神策见过一次,很文雅的一个人。
当然,文雅是文明的说法。按照谢神策正常的说法,叫眼高于顶骄傲的厉害,如果是真实评价,那么就是炫酷装十三的傻叉一个。
装十三是有境界之分的。寻常村霸调戏良家就是罪大恶极。净街虎吆五喝六小馆子白吃白喝还白拿人们敢怒而不敢言。而世家公子,则是曲水流觞狎妓作乐,做几篇眼高于顶的文章,嘲弄一下世态,暗讽一下时政。
莫小姐的夫君钟承运便是最后这种人了,属于装十三境界比较高,花费比较高的那一类。
之前见过一次,现在他也在场,算是第二次见。
谢神策是不会上去与他打招呼的,而他也绝对不至于跟谢神策主动说话。至于莫小姐,则是始终拿鼻孔对着谢神策。
妈的,对老子一副臭脸,对老子媳妇儿倒是贴着脸往上靠,真是不知羞耻!
谢神策一个人坐在河边,帷子敞开了一边,正对着这边,他能够看清楚帷子里面人的动静,也能看到帷子周围的情景。
当然,他一个人做在外面,里面的人也都能看得见他。
“承运兄,那不是提督大人么?”
“呵呵,自然是咱们的提督大人了。一个人空对曲水,倒也雅致。”
钟承运这话说的不好不坏,高兴的人听便是好话,不高兴的听起来就是讽刺。
于是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钟承运说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于是很多人都听到了。
他是此间的焦点。带着笑意瞥过场间,不着痕迹的在王解花那边扫了一眼,钟承运笑意不减,掩盖了一抹失望与炙热。
莫大小姐踢累了,下场休息,钟承运连忙送来了拧好的手巾。
“娘子踢得好。扳回一分的那一球,倒挂弯月,击球如流星,着实精彩。”
莫小姐一笑,然后笑着说道:“那我当真踢得好喽?”
“当然!”
“可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往那边瞟?”
钟承运愕然,莫小姐努嘴,其方向正是也在场下休息的王解花。
“呵呵......娘子说笑了,只不过她也是那边的主力,为夫既然是这边的军师,要知彼知己,自然要做到运筹全局了。”
钟承运笑的有些不自然。
莫小姐却是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一般,妩媚的笑了笑,说道:“你想一亲芳泽?”
钟承运吓了一跳,慌忙摇头。
“没......”
“莫急着否认,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不要说你没想过。呵,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罢了,终究是玩物......”
“娘子......”
“你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给你机会,不过能不能把握得住,得看了本事了。”
钟承运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他不是不知道自家娘子的一些事情。实际上有些大胆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一直不得证据罢了。此时听得娘子这么说,对于那些传闻,在心里便有了八、九分的肯定,于是他觉得此事可行。
反正孩子已经有了,以后各玩各的,还挺和谐......
于是钟承运说道:“娘子说笑了,怎么会有这种......”
“我崴了脚,你替我上。”
钟承运还待推辞,这边莫小姐便叫了起来。
“哎哟!我的脚......”
“娘子你脚崴了?快来大夫!”
一番手忙脚乱,莫小姐被放上了担架。
“好姐姐,我是上不了了......”
王解花笑道:“无妨,妹妹既然受伤了,蹴鞠便就此作罢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莫小姐急道:“不行!我与姐姐说好了要赛上一赛,岂能半途而废?”
“然而,你们已经没有人能顶替了。”
王解花环视一周,的确,莫小姐一方会蹴鞠、能上场的,已经找不出人了。
“嗯......这样好不好?我夫君略懂蹴鞠,就让他顶替我怎么样?”
“这怎么行?尊夫是男子。”
“哎呀,好姐姐,我家夫君是守礼君子,又只是略通蹴鞠,哪能占了诸位姐姐的便宜?再说了,他好歹也懂些规矩,不至于乱了手脚。我们这边已经落后三分了,就让妹妹沾点便宜嘛......”
王解花思考一番,然后说道:“既如此,我可以答应,但得我们这边全部答应了才行。”
莫小姐听得她松口,于是赶忙起誓,说钟承运不会如何如何云云。
王解花商量过后,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既如此,尊夫可以上场,但只要有不适合动作,便作退场。”
莫小姐嘟着嘴说道:“姐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家夫君的品行我还不知道么?要是不好,父亲大人也不会让我嫁了,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个......”
王解花有些尴尬,她看出来了莫小姐有些针对,只是既然答应了也不好反悔,于是只能假意安慰了莫小姐,然后准备开始。
钟承运向王解花这边行礼,然后说了一通不通蹴鞠请各位小姐夫人赐教等等的废话,然后球赛开始。
钟承运看着对面的女子如临大敌的样子,于是好整以暇,开始微微笑着,缓慢的走动。
谢神策被这边吸引到了,于是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ps:一章,明天恢复两更。再有,昨天没有更新,在公共卷有说明,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嗯,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