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两个人,毫无意外且毫无征兆的死了。于是又有三个人进去,结果仍然在意料之中。
楼外站了好两圈的人,前前后后进去了五批,就林林总总的死了二十多个。
没一个活着出来。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个。
当然,进去的人都虽然被杀的死的不能再死了才扔出来,到底也还是有些作用的。
谢神策计算着,第一批人进去,不到半柱香,第二批多一个人,多坚持了二十个呼吸。最后一批人,六个,不多不少,刚好两柱香,而且明显从外面听,里面有明显的呼喊。
里面的人不行了,这是外面的人,此时最大的想法。
于是下一批,应该是西北某个世家的死士,七人联手,进了酒楼。
小半个时辰,七人死绝。
对于这种侥幸闻风随后而动的,一开始就将全部底牌都拿出来的投机者,谢神策没有半点感想。这些人也知道就算在他们的地盘,动用一切手段,也注定没法儿将那样东西在主场攥到自己手中,更别说揣兜里。所以他们一开始打的就是浑水摸鱼的算盘,拿到手了,就●⌒,顺手卖掉,不管是缇骑或是晋都的人物,都是大功一件。哪怕最后事不成,也能积攒下十几二十年的香火钱。
然而既然是浑水摸鱼,就需要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觉悟,这不,如果谢神策没有猜错,这已经是第三批死去的死士,而不出意外,也将是最后一批。
剩下的十余名黑衣人似乎达成了默契,齐齐进入。
谢神策也进去了,然而在下一刻,他的身形便激射而出。
裆部破了一个口子,某个部位凉飕飕的谢神策在心里大声咒骂。
特么的!要不是老子早有准备,这辈子胯下那玩意儿从此以后就是装饰品了,运气不好说不得连特么装饰都没得做。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然而谢神策的身形并没有止住。不是进去,而是朝着另一方飞奔而去。
谢神策当然不会再进去。傻子才会被打出来了再进去,找死么。相信就是那些已经死翘翘了的英雄们在地下也会这么想。
比计划中的要顺利一些——顺利的被打了出来,谢神策随后来到了东城。花了近半个时辰,匀速的奔跑之后,谢神策停下来休息了半柱香的时间,期间吃了一颗类似于兴奋剂之类的药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次压榨体能。
谢家的铁卫全力出手,在东城前布置了一个莫大的口袋。
再小半个时辰过后,数人狂奔而来,其中一人身形踉跄,在屋顶上踩碎了两片瓦,瓦片落在了院子中,引得被惊醒的妇人一顿破口大骂,然而原本可以荡气回肠让街坊回味好几天的叫骂,只是几声刚开了个头,便被男人喝住闭嘴。
大晚上的,敢在人房梁上不开眼蹦跶的,不是西北的谍子就是江洋大盗。西北汉子不惧这两种人,被惹毛了也敢于拼命,但问题在于眼前并不至于。
那个受伤颇重已然强弩之末的人最终摇晃三下,从屋檐上摔下来,由于下坠的角度不佳,在夜里能够很清楚的听到一声清脆的颈骨碎裂的声音。
紧跟着他的一个人快速跃下,在他身上一探,便再度跃起,朝着东城继续飞奔。
那人身后的一人也在死者身上莫了一下,随即身形一晃,奔出数步之后倒地不起。
谢神策趴在一座楼的外梁上,看着这一切,脸上不喜不悲。
那个有样学样宁杀错不放过的人,实在是死的冤枉。前一个人停下摸索,如果不是为了拿到真图就是为了放置简易陷阱。而无论哪一种,后来人都不应该再碰。他碰了,或是耽误时间无功而返,或是如事实一样死去。
七八个人先后落网,其后便是弩箭的声音以及刀剑入肉的沉闷,不得片刻,七八个人死去一半,剩下的一半继续逃窜。
谢神策等人也不追,只是将死者身上的图搜出来,然后加以辨认。这种情况下,谁也别指望杀一个人就能拿到真图,要想稳扎稳打,就得把所有敌人全部杀死,拿到所有的图。
老管家回来了,身上有血,他从身上拿出三卷图,然后微微闭眼调息。
谢神策震惊,老管家是货真价实在酒楼里走了一遭的人,居然没什么大事。而谢神策更是震惊,这样一个老人居然能够保持高状态战斗奔跑近一个时辰,实在是厉害。虽然他最终受了伤。
然而这并不能抵消谢神策眼中心中的崇拜。
不受伤才怪呢......谢神策心道,大师兄都有受伤的时候。他的判断中,老管家属于那种差了大师兄半线,却隐隐高出小王半线的猛人。当然值得崇拜。
片刻之后,老管家加入了鉴定。
“都是假的。并非大楚朝样式的纹路,即便是老朽带回来的三卷,也都是假的。哪怕这一卷最像,也还是被少爷您否认。所以真图......很可能不在这里。”
谢神策眼皮一跳,难道真个被人掉包暗度陈仓了?思前想后,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出差错,因此那幅图应该还在那几人手中。
从旅馆出来的十一人,还剩下九个,而其他几支商队,今晚过后能回去的,可能就更少了。
众人在一间破旧的、四处漏水、乞丐也不会住的房间里轻声说话,谢神策挥了挥手,铁卫随后全部出去戒严。
谢神策说道:“再有一个时辰,肯定是能够见分晓。到底是缇骑还是蜂房还是鱼池子,亦或是宫里的人,门阀,或是二里人......都势必不会拖得太久,城防军肯定听到动静了,万一惊动西北军,就谁都走不了。”
“我们也会功亏一篑。”
老管家说道:“老朽无能。必然为少爷达成心愿。”
谢神策笑道:“老爷爷何出此言,这种事情看缘分。我是真的想要那幅图,哪怕找不到它,打不开它,但只要拿到那幅图,于我而言就是一桩大大的功劳。西北对我的质疑,不管之前怎样,从此都会减弱很多,我在西北就能够真正的进入人们的视野。虽然匹夫怀璧会给我带来无穷的麻烦,但是只要能帮大哥将属于大伯的力量掌握好,再大的麻烦都不会是麻烦。”
“大伯原本的意思,是让我哥接手西北军。这是最正确的安排。我哥是英雄,是张寇之第二,比我出息。我只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杀人放火我在行,小打小闹,再多,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战争,不是我能驾驭的。这就是我的短板了。难怪爷爷一直说,我的格局够了,眼界却还是短浅,只能搬弄手中的三核桃两枣。我哥就不一样,他不怎么喜欢说,却总是能将事情做得很好。当初流放似得在西北,救贺若他们,还有之前在西北军中的种种,都要比我强。古语说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这句话放在他身上,也再贴切不过了。”
“老爷爷,您在家里几十年,想必家中绝大部事情,都瞒不过您,所以您也应该知道,我和我哥,说起来我比较出风头,在外面的名声也最糟糕,好像家族的担子要落在我身上一样,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比如说,晋都中十个姑娘,有八个喜欢我,但会有六个同时喜欢我哥,然而相比较起来,如果说成亲,情况就得倒过来。肯定是选我哥的人多。”
“这么多年来,我哥低调,我张扬,看似必然,其实何尝不是爷爷的有意安排?所幸性格使然,这一切水到渠成,要不然,放在别家,怎么着都是一场争嫡的大戏。”
老管家的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谁说世子低调?世子哪里低调了?
“我哥是性情中人,将来执掌西北军,肯有人跳出来使绊子,而他也一准做不出什么大义灭亲的事情。仁义这东西啊,看起来是好的,但在某些地方,嘿,还就真不是个玩意儿,会害死人,很多的人。所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些注定不能拿上台面明说明做的事情,就得有人做,就得我去做。其实这是注定的,就像大伯和父亲一样,一个做光明正大的事,另一个就得在身后支持。我不怨什么。因为我本就是这种人。我敬重我哥......其实是崇拜。我愿意。”
老管家微微动容。
其实他没奢望谢神策能跟他讲出这么一番话,甚至是到死,他都没指望谢家会有除了老太傅以外的人跟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谢衣谢裳都不行,谢神威平时连话也很少,这样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再亲的人都不行,哪怕是谢神策。然而谢神策不一样。
老管家觉得这个小时就就聪慧异常,偶然落水之后心性大变的少爷,其实并没有什么的改变。虽说从小就被寄养在滁州,但到底是谢家的种,一如谢家先人那样优秀,识大体,懂进退,才华横溢心智无双。
就是有些谦虚。对于他自己和世子的某些骄傲品质的认识很不到位。
老管家笑道:“少爷既然想要,那就一定能够拿的到。”
谢神策也笑了,之前略微沉重的气氛便淡了。
“既然在此处都没能拿到,也好,就等城外了。其实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为了前朝遗物一刻不放松的秦国蜂房得手,还是坐拥主场的大晋缇骑渔利,抑或是见缝插针的鱼池子捡个漏?至于宫里的人,二里人,在这场争夺中,反倒是不怎么占优势了。我就不说西北以及其他的世家了。”
老管家有些奇怪,问答道:“少爷怎么没把自己算进去?”
谢神策哈哈大笑。
“我当然不会拿那个什么藏宝图了!”
随后谢神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要不假,实际上我想要的发疯了。但我还有理智不是?虽说之前说不管怎么样只要到手了就不怕,但到手了也不见得就能掌控西北军了。尤其是在大哥不在的情况下,一张藏宝图算什么?能干什么?给西北军和西北的官员们画一张大大的饼,说跟着我干有肉吃,谁来给谁一屋子黄金?太虚。”
老管家听到此处,深以为然,却同时更加疑惑。
“......我听说皇朝阁的门啊,深埋土中,是十几万斤的大石门!”
老管家错愕,心道少爷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万一是假的呢?就算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这么高兴?
然而下一刻,老管家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
十几万斤的大石门,必然是封陵用的,没有机关可以打开,既然如此,单靠人力,就算是挖出来了,也打不开。
那么天下谁能打开这样的石门?
舍拥有天雷的少爷其谁?!
谢神策见老管家想明白了,笑道:“所以说啊,不管谁拿到了那图,最后都得找我。不是借,就是抢,但总之要经过我。少爷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雁过拔毛,蚊子腿上剔精肉,可不是吹出来的。”
“然而少爷,那件东西,那位也有啊。”
谢神策毫不在意的摇头道:“除非是他自己拿到了,不然谁都不会找他合作。那不是将自己剥干净了送给他嘛!再说了,就他的那些我们不要的残次品,用上三五八千斤都不见得顶事,更何况,他也根本没有那么多啊!”
老管家摇头而笑,却忍不住再次泼冷水,说道:“少爷,这只是一半的可能,万一那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谢神策板着脸说道:“老爷爷,我前二十年都没听您讲过这么多话。也从不知道您喜欢煞风景。”
老管家一怔,随后哑然失笑。老朽在府中,难道一直不是煞风景的角色么?
“少爷英明。”
或许是一阵玩笑开过,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谢神策走出破屋,雨渐渐的停了。
空气中尽是湿润的味道,而在这片城中,却是一股霉味,下雨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捂都捂不住,想必到了雨后初霁,那就得味飘十里。乞丐也不愿呆在这阴暗潮湿的东城,可见得也是有原因的。
铁卫将那些已经断定是假图的地图用刀子切碎,然后冲进了下水道。
谢神策留了一份,那一份是老管家抢过来的,仿真度最像的一卷。不是说内容,只是制作上最为精良,要不是上面画了一幅谢神策恰好熟悉同时断定绝对没有宝藏的地图,就可以以假乱真,让他犹豫一阵子了。
长长出了口气的谢神策心怀坦荡,一身轻松。
而此时,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数方势力在做着殊死搏斗。
而远处,衙门的人已经被惊动了,师爷被连夜叫起来,随后县令震惊,接着就是刺史府。
谢神策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旅馆,一个时辰之后,天微微亮,谢神策等人在重重搜查之下出了城。出了城,就往东北方走,两天之后,达到关外。
谢神策在草原上纵马奔驰,心道大楚皇朝那位武德皇帝真是有大魄力的人。竟然将一国之宝藏放在了关外!要知道这在数百年前,可是与匈奴人接壤的边境啊!
谢神策好奇那位皇帝是怎么掩人耳目建造了那不可想象的工程,更好奇那场在野史上堪比始皇帝修长城的工程,死了多少人。
仅仅是传言中的十几万斤的大石门,就花费无数了。
野史中的数字是,奴役民夫数百万,死者十三,花费如流水,不以数计。
数百万人,死了三成,钱就像水一样流出去多到数不清。
此外关于皇朝阁,有一个有比较广为百姓接受的说法,说是张寇之就是因为劝谏那位下了十三道金牌召他回京的皇帝,不要再修皇朝阁,才最终被杀害。
这种故事,谢神威是不屑一顾的,他是坚持张寇之功高震主封无可封才被皇帝与秦会之合谋害死,而对皇朝阁深信不疑且一直疑神疑鬼的谢大爷则是野史的拥趸。在兄弟两还小的时候,就时常争得面红耳赤。其实谢衣不过是因为侄子的偶像居然不是自己而赌气罢了。
谢神策骑在马上,嘴角微微翘起。
他对于张寇之的情绪比之当年要淡了很多,不光是亲眼见到了张寇之后人的窘迫生活,更是因为大致了解了司马德光故事之后,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嗯......大约就是,我理解你......的感觉吧。
这种感觉,使他觉得自己和张寇之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再单纯是一个仰望者,反而是一种可以以朋友身份,平等交流的人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在心里,拿出来说的话,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
随后谢神策就想到在临走时候,张元嘉悄悄塞在自己行囊里面的那本书了。好在经历锡林的时候,伊稚斜没有将其烧毁,那个女人还细心的将其还回来了。
估计是没人认识汉文,不然那书肯定不会留下。
那本书,谢神策没有看过,他准备将它送给谢神威。
第二天傍晚,一队八十余人的骑兵出现在谢神策的视野中。
破烂的铠甲,疲倦的马匹,几乎人人带伤,领头的手持一杆大枪的男子更是轻甲之下裹满了纱布。
“好一条枪!”老管家赞叹道。
谢神策没有动,偏着头问道:“依着老爷爷看,这杆枪,当世几人可敌?”
“若是枪法一道,十年前的司马弼与姑爷稍有胜算。如今就是燕国的大太子也未必能胜了。”
谢神策笑道:“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虎枪了。”
老管家眼神复杂,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谢神策上前,在距离贺若缺与八十鱼凫骑三十步前下马,张开怀抱,迎了上去。
(ps:真是5000哦,我居然做到了!
为我厚颜无耻的小激动小喝采一把,国庆期间,争取有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