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策瞬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本能的觉得这个死掉的张少可的大哥张仲可不是个好人。
毕竟兄弟情这种东西,在争权夺利的为风潮的时代,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那是你家大伯,如果说我可以帮你伸冤雪耻,然后帮你摆脱如今的生活,你愿不愿意跟我上公堂对质?”
张家娘子立刻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谢神策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张家娘子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家相公是个读书人,自幼就是在太湖边长大的,为人正直,虽然功名不就,但是敢说敢做,这样的人却惨遭横祸,死后连口后棺材都没有。公子不是普通人,敢说出这样的话定然不是等闲人家的人,对此事想来是有些把握的。然而万一事不能成,奴家性命不值钱,若是让公子也赔了进去,就是罪过了。”
谢神策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能做到。”
张家娘子笑了一下,”非是不相信公子,而是那长蛇背后的势力,实在是太大。奴家早已是个不干净的人了,往来的那些人......也有同情我家相公的,多少透露了些那长蛇的背、景,奴家虽然不识几个字,但形势还是看得清的,所以才断了伸冤的念头。”
谢神策道:“你说的那长蛇,无非就是一帮水寇,他背后的势力,不过是与官府勾结的奸商,能有多大势力?”
张家娘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我敢说为你伸冤?”
然而张家娘子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说道:“我知道公子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我死去的相公讨一个公道而已吧?公子此来,应该是为了更大的事情。恕奴家无能为力,不想再卷入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斗争之中......你们就放过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吧。”
“我们只是想过安生日子,别无他求。”
谢神策沉默了。
看来缇骑只是监控而没有找她是有道理的。
装扮成皮、条客的刘七应该是通过往来的嫖客有意的透露了一些信息给这张家娘子,然后又从嫖客口中探听了张家娘子的反应,所以在三蹦子从缇骑那里得到的情报是不予接触。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期待,哪怕在上层人的眼中,是蝼蚁想飞上树梢般的可笑,但那仍然是期望。
谢神策默然无语。
年轻气盛这种事在他的眼中其实是没什么意思的。然而有句话叫在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所以他也不觉得有时候的冲动是一种应当避免的错误。
那个小箱子里,记载了蔡家谋财害命的几乎全部事实,只是需要证据而已。他有把握,就算是齐王与司马弼反应过来了,此时已经着手准备防御或者是反扑了,他也能成功将蔡家打掉。
他的的初衷就是为了王青盐。不要天下人负他,然而他也不愿负天下人,一如老禅师所说,这并不矛盾。
于是他说道:“我是京城来人。”
谢神策看着张家娘子惊愕的神色继续说道:“你所说的长蛇,背后的人无非就是蔡家。然而蔡家,在太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皇帝陛下知晓了,所以陛下决定依法查处蔡家,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所以,朝廷现在需要你们挺身而出。”
朝廷已经知道了?
陛下准备为百姓做主了?
张家娘子明显意动了。
然而还是没有表态。
谢神策也不急,淡淡说道:“约是在十天之内吧,朝廷的钦差便会到达无锡,到时你便知晓了。”
张家娘子还是没有说话,然而身体明显有些颤抖了。这次谢神策可以确定,不是因为害怕了。
谢神策耐心的等待着她做决定。
“我怎么能相信你?”
谢神策舒了一口气,笑道:“就凭我知道钦差十天之内必到太湖!”
张家娘子不是很懂这怎么能算是理由,然而看到谢神策自信满满的样子,虽然不是很相信,但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于是问道:“我该怎么做?”
终于决定了......谁说老百姓好骗的?我这都口干舌燥了好吧?
不得不说,或许是谢神策身为太傅之孙,起点比起一般人来说实在是高了太多,又因为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对什么忠君爱国之类的实在是兴趣缺缺。然而他没有兴趣,皇帝与国家这样的词在现在的世界还是极具威慑性。
所以很能调动群众的而情绪。
谢神策理所当然的激发了张家娘子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正义感。
于是张家娘子痛哭流涕。
在丈夫死后的几年,她尊严丧尽,沦为玩物,只是为了能活下去,只是为了能将丈夫唯一的骨血拉扯成人。
今天,好像终于迎来了转机。
等谢神策走出茅屋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谢神策上了船,那刘七马上开船,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芦苇荡中。
三蹦子看到完好无缺的谢神策回到了客栈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安排实在是出乎三蹦子的意料,他本以为谢神策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谢神策居然真的说动了那位小寡妇。
乌山起先还在担心谢神策会打草惊蛇,但是当谢神策很有把握的说出了“搞定”两个字后,也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谢神策当上缇骑司提督并不是件正常的事情。只是因为他受皇帝喜爱和其他的一些因素。
所以如果这趟差事办砸了,他谢神策可能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但是作为三司的司长,他必然会倒霉。
没听闻缇骑司一个隐秘的传闻吗?谁和如今的这位提督共事,谁就没有好下场。
在去年,谢提督回晋都的那个秋天,因为他的插手,一名总司被革职,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今年,因为谢提督的加入,第二司的两名总司一死一重伤。
这都是血的教训,乌山不迷信,但相信因果报应。
乌山心底是十分不愿意作为钦差卫队的缇骑陪谢神策下江南的,但是指挥使万汝修命令已经下达了,他再反对也是没用的。所以在米鱼调侃他有可能一去不复返的时候,乌山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暗中祈祷着,这位提督大人可千万别指手画脚不懂装懂瞎指挥将这次的任务搞砸了。
乌山不知道的是,他眼中的毛头提督,其实指挥才华是相当好的。
缇骑司各司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具体对某一件事事情作出分析,这导致了每当一有事情的时候,某一司或者两司就会非常的忙碌。因为各司之间是严禁无事走动的,所以信息在内部而言相对不流通。素以乌山也就不知道第二司档案里面记载的葫芦腹山之战。
缇骑司不是天下耳目吗?身为总司乌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嘿嘿,乌山还就真不知道了。
各司其职以及严格保密的制度让乌山自己的事情都很难忙完,哪有时间关注不是自己领域内的事情。
谢神策也确实只是突发奇想想要亲身私访一下,所以在过了瘾之后,谢神策就老实了起来,每天看看缇骑呈上来的新情报,或者带着不能说话只是板这个脸的谢堤到处逛悠,或者吃小吃,或者看戏听曲儿。
至于具体的事物,则交由缇骑去办,他如今是缇骑司提督,总不好再像以前一样事必躬亲了。上位者也要有上位者的气势不是。虽然在爷爷大伯皇帝面前他确实是没什么气势可言,但那是在大晋顶层人眼中,在面对缇骑以及谢家人的时候,他岁表现出来的随和,其实也是气势的一种。
谢神策是非常向往虎躯一震便引来小弟拜投的。所以在外人面前,他也尽量的表现些威严出来。
已经过了两天了,算算时间,钦差卫队大概已经到了定远了。此后坐船南下,就用不了两三天了。谢神策先前对张家娘子说的十天之内,其实只需要五六月天而已。
这天傍晚,谢神策仍旧与谢堤走在码头街上的一条小吃街,寻找着对胃口的吃食。
这里不是无锡城,没有那么多市坊的界限,所以随处可见的小吃摊子、小饭馆与铁匠铺、木匠铺交错在一起。
做的是底层劳力的生意,赚不了多少钱,但是人气很旺。
谢神策与谢堤来到了昨天晚上感觉不错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一道红烧鱼,几只大螃蟹,一盘螺丝,然后是从江北流传过来的烤茄子以及一盘大白菜。谢神策不忘给谢堤点了一壶小酒。
谢堤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低头喝酒吃菜。谢神策拿着根竹签在挑螺蛳,他是不会直接吸的,因为力道总是过大,经常会连同螺蛳的肠道一起吸到嘴里,为此被王青盐与王解花嘲笑了好多次,所以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只一只挑开了吃。慢是慢了些,但是保险卫生啊,所以谢神策连挑带吮吃的满头大汗,甚是快活。
在谢神策吃饭的空档,门口挑着担子叫卖炊饼的来回一共走了三次,旁边的两桌一共换了三拨客人,有两名小有资产的富商呼朋唤友在楼上点了一大桌菜,也有两名乞儿被店小二打了出去。
谢神策对这些视而不见。
新上任的提督大人不允许带侍卫出门,暗处肯定是有大批的暗哨护卫的。
谢神策暗自鄙视:难道这里还会有二里人的杀手么?
(ps:晚上代课,先来一章,后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