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份,淮扬道传来惊天噩耗,淮扬道观察使王臻上书晋帝,王家老尚书病逝。
此此消息传出,举国哀悼,晋帝下令停朝三日,追封老尚书上柱国,子孙蒙荫无数。
此时谢神策与王解花正在阳州城。
收到消息的时候,王解花正在给对弈的老太傅与谢神策泡茶,茶水打翻了棋盘。
将晕倒的王解花抱回房间安顿好,谢神策来到了老太傅的书房。
祖孙两人低着头,良久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老太傅率先开口。
“有些话虽然不适合现在说,但还是要说的,有些事,也还是要准备的。孙儿,你更要做好准备。”
谢神策微微抬头,微红的眼睛看了眼老太傅,然后说道:“爷爷,孙儿知道现在也不是悲痛的时候,您说吧。”
老太傅点了点头,说道:“其实......王江淮早就死了,对不对?”
谢神策眼神一凛,说道:“是的,在遭到郑克明第二子郑巡义的刺杀后,不久便过世了。”
“你隐瞒消息是对的,王家隐瞒这么久,也是对的。你们做的很好。”
老太傅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既然王家将这件事情公开出来了,那就说明,王家三兄弟已经将王家势力重新划分好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为什么不是一个好消息?
“王家几兄弟对你,除了王鼎,其实王臻与王岱都是不怎么样的,至少他们没有你姑......岳父大人那么看重。甚至王臻对你一直颇有意见,这一点,你在王家十余年,比我清楚。”
谢神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是的,爷爷,王家在那十年,从来都没有少过不喜欢我的人。”
也从来都没有过暗中针对我的人。
“所以王江淮一死,你的处境就变得微妙了。以前都是他压着那些人,现在他死了,牛鬼。蛇神......什么人都会蹦出来。老夫从来不怀疑你姑姑、姑父的能力,但是王家实在太大,光凭借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力有不逮。至少,如果王臻将来要‘修改’两家盟约的话,他们是没有太大的胜算的。”
“孙儿知道。”谢神策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王家三权分立,军权在岳父大人,财权在王岱,政事则在王臻,在我们两家的盟约里,金钱与话语权无疑比拳头更重要,所以,岳父大人......我也能理解的。”
老太傅微微一笑。
“三权分立?这个说法好。”
“如果没有那场刺杀,或许事情会按照我们想的那样发展。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能再按照原来办了,谢家也必须要拿出态度。这个盟约,还要不要继续,如果要继续的话,该怎么做,这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说完,老太傅看着谢神策,等待他的回答。
他相信,这个问题,谢神策早就考虑过了。
果然,谢神策说道:“合则两利。”
“怎么合?”
“当然是以我为主的合。”
“这是王家大部分人难以接受的。”
“那就让他们接受!”
老太傅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有些人眼中,谢家已经够强了,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谢家还不够强。在朝堂上,我们不够,在军方,我们仍然不够,在民间,我们还是不够。”
“不够怎么办?那就要加强啊!孙儿你做得很好,缇骑在这几年做了很多事,谢家在军方的影响力大大提高了,如今已然能够媲美司马家。谢家在民间的声望,如今也不仅仅局限在读书人中,很多郡望还有百姓对我们的存在都心存感激。而且你很聪明的是,不去触碰朝政。那是陛下的禁地,你能够收住手脚,老夫很欣慰。”
“你看司马家,强大否?强大!司马弼就算是弄出了那么大的事,陛下就算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王家呢?王家把持淮扬道数十余年,陛下可曾对淮扬道动手了?可曾对王家的官员随意处置了?没有!都没有。”
“那我谢家呢?”
“自然也是没有的。”
“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时陛下都没有对我谢家有直接的动作,不能代表以后也没有。所以,老夫在十年前就想过了退路。”
“如今这条退路,产生了变数,那么就是我们应该修补,或者放弃的时候了。”
“十年前做好的退路,要放弃谈何容易?所以我们只能修补。而修补这个任务,就要交给你了,孙儿。”
谢神策沉声答道:“爷爷,孙儿知道了。”
“我老了,再管不动这些事,以后你们就要扛起这个家。”
谢神策眼眶再红,低下了头。
“去吧,去淮扬道,替老夫也上柱香......”
.......
.......
七月五日,晋帝下旨,让太子代天前往淮扬道祭奠,同行的有礼部尚书林灵思,以及缇骑司。
太子很有礼貌的以队伍庞大不能速行为由,请谢神策先行,谢神策也不推辞,带着王解花以及缇骑在前方开路。
七月二十日,谢神策与王解花到达淮扬道滁州。
夏天的滁州并不是很热,至少比起七月初的晋都来说,滁州算的上怡人,谢神策久违的感觉回来了。
让微凉的河风吹在身上,谢神策将踏雪骅骝拴在河边的柳树上,然后躺在了草地上,王解花走到他身边,抱膝而坐。
谢神策嘴里咬着狗尾巴草,哼着已经记不起来名字更记不起来歌词的歌曲,闭着眼睛自由呼吸。
“要是......大伯反对怎么办?”
已经进入淮扬道的地界,王解花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担忧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跟青盐从小谁都不怕,最怕大伯了,而且大伯这个人最是古板,如果他坚持的话,恐怕我们这次真的不会顺利。”
王解花还待再说,谢神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然后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示意她不要说话。
躺了好一会儿,王解花不安分的在谢神策胸前画了不知道多少次圈圈,谢神策终于开口。
“我们这次回来是干什么?”
“......祭奠爷爷。”
“那我们管你大伯干什么?”
“......”
“起来,走啦!”
“我困了......”
“那......再睡一会儿?”
谢神策与王解花到达王家城外庄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早早得到消息的谢韫让王四哥在庄园内等候,她自己脱不开身,而且也不愿意让有些人发现女儿与女婿已经回来了。
晚间王四哥再给谢神策介绍王家如今的情况。
“......大爷与二爷的态度且不去说,家中有些长辈却是按捺不住了,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人开始对姑爷手下的生意出手了,要不是张掌柜壮士断腕,姑爷手下的生意恐怕损失惨重。”
王四哥说的,谢神策已经知道了,在王家内部有人趁着老尚书死去、王家没有精力他顾的时候,突然对张相发动了商业攻势,导致了张相半个月亏损了十余万两白银。
如王四哥所说,要不是张相看出了一些人险恶的用心,及时的将一些鸡肋产业、灰色产业丢出,如今恐怕就是滁州官员拿着《晋律》打上门来了,届时不死也得脱层皮,损失将高达数十万两!
谢神策点点头,示意王四哥继续。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人是三太爷与六太爷,如今族中对姑爷反对声音最大的人,也就是他们。”
这就是王臻推到台面上的枪了。
谢神策知道这个三太爷与六太爷是什么人,当初第一次到王家,被小胖子王逵与王钟等人刁难的幕后主使,就是他们,只不过后来老尚书发话,这些人才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然而在王家寄养十年,老尚书也不会一味的庇护谢神策,有时候对一些族人的挑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在不触碰底线,都随他们去。
这算是对谢神策的历练。
也是为了保持族人情绪的平衡,不至于激化矛盾。
所以谢神策在王家与这些人也斗争了十年。
既然是斗争,那就必然会得罪人。
所以谢神策十年来确实交好了不少人,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
而因为谢神策的寄养有“入赘”的嫌疑,谢神策得罪的人甚至要比交好的人好要多。
这就是当年谢神策身份之所以是敏感话题的原因了。
要娶王家四小姐,而且是娃娃亲,还在女方家中寄养十年,还时不时的欺负一下王家人,换谁对谢神策也不会有多少好感。
尤其是,当王解花慢慢长大以后,淮扬之花的名号慢慢传开之后,对谢神策不爽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凭什么你一个寄养在王家的人能娶到我王家的姑娘?而且一次就泡了两个?
所以就连后来王青盐的事情,王臻与王岱都是反对的,只不过老尚书似乎最后是持不反对的意见,所以两人才表示了默许。
但是,老尚书一死,他们原本已经按捺下去的念头,就又死灰复燃了。
尤其是王臻。
对于这一点,谢神策一点也不意外。
谢神策突然问道:“王逵王钟在哪儿?”
王四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王逵被调到无锡太湖水师去了,王钟在盐城。”
谢神策微微一笑。
“那样啊,就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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