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时分,燕军开始攻打内城,在缺少投石机的情况下,单凭一般的登城器械,想要在两道城墙之间带状的区域内,强行攻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太过狭窄的空间将燕军的优势压缩到了极点。
一来无法搭建大型的攻城楼车,云梯对这样高大的城墙起不到根本的威胁。二来实在是可进攻区域太过狭窄,就算燕军愿意用人命去填,那也同时堆不下那么多的人。
但是燕军依然在坚持不懈的攻城。
内城的防守相对于外城,那就严密得多了,燕军留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了。
城墙上不断倒下的滚油以及推下的檑木让一批批燕军士卒倒下。滚油倾倒在人身上,顿时衣甲人皮俱裂,点上火之后,燃起的大火又将下方的人阻隔。装上了巨大铁刺的檑木,每次放下都会让一座云梯上的人整排的倒下,在将敌军迫退之后又收起,重复使用。弓箭手小心翼翼的在掩体之后朝着城墙下与对面城墙的燕军射出一只只羽箭。
之所以是小心翼翼,是因为外城被燕军控制,对面一箭之地远的城墙上,也有这燕军的弓箭手。燕军配置的弓箭,射程上与大晋的制式弓箭是差不多的,但是与大晋军方专配的弩、弓比起来,还是有一些差距的。因此尽管晋军的弩、弓手可以站在箭塔里面从容射击,但是站在城墙上的弓箭手,以及士兵,却还要随时提防着从对面射过来的箭矢。
攻城与守城变成了持久战。
在傍晚时分,燕军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慕容城登上了外城的城墙。
同时在慕容城登上外城城楼的时候,一千多名裹着黑布的黑浮都开始登城。
守城的晋军压力顿增。
郭费与羽花亭这时也带着亲军上了城墙。郭费舞动大枪在连续挑死了三名黑浮都之后,靠着墙壁微微喘息了片刻。黑浮都厚重的刀盾与铁甲让他有些吃力,这是实情,但最让郭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黑浮都居然会配合了,就是简单地模仿了晋军通常使用的小三才阵!
要知道现在给了晋军最大压力的黑浮都,在草原上可是骑兵!草原骑兵作战向来是没有什么章法的,但是在转变为步兵之后,居然相互之间可以打出配合,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且看熟练程度,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才是让郭费感到最心惊的地方。虽然他在外城失守之后也从退回来的士兵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但当时却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外城在城墙被打开之后很快失守,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既然在外城,晋军挡不住黑浮都,那在内城也会一样。
所以郭费在稍稍喘了口气之后,便传令,其余的燕军步兵可以缓一缓再挡,但是绝对不能放一个黑浮都士兵上城。
然后郭费派上了北方军的精锐步兵——重步兵。
陌刀军在西线是没有的,主要集中在沧州大营,所以此时的晋州城,主力并不是骑兵或者弓箭手,而是之前一直养精蓄锐的重步兵。
重步兵上了城墙,立即就将有些倾斜的天平搬了回来。
乌山用力劈退一名燕军,然后身旁的晋军乘机上前,一枪将敌军士兵刺穿,一名手持挠钩的晋军将其扯过来,另一名手持大刀的晋军上前,将那名燕军一刀枭首。
这只是一个缩影而已。
乌山渐渐靠近了郭费。
“你只有夺回外城,提督大人的计策才有用处!”
乌山对着挥舞着大斩马的郭费吼道。
郭费的大枪已经在之前毁掉了,此时用的乃是重步兵的直刃大斩马。
“老子肯定能夺回外城,到时候若是他的计策不管用,老子一定斩了你为战死的士兵殉葬!”
乌山将直刀从燕军尸体上拔出,咕哝了一句“真啰嗦”后,又接着朝另一处燕军登城出赶去了。
晋军最终打退了燕军的进攻,第四次夺回了外城。
然后在乌山的吩咐下,晋军开始满城的搜集所需要的东西。要是在平时,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满足要求的,但好在之前的坚壁清野让这项工作变得简单容易了许多。
其实今天的燕军并没有拿出完全的实力来,否则绝对不会是在黑浮都都没有多少人登上内城墙的时候就被打退了的。
慕容城其实是有意试探一下的晋军的极限,在目睹了晋军将重步兵都搬上了城墙,仍然无法阻挡住燕军如蚁附一般的攻城之后,慕容城便命令黑浮都扯出了战场,然后控制着节奏,将燕军慢慢的撤出了战场。
当然,这一次,燕军有足够的时间,将城门以及堵好的城墙,全部破坏掉。
这一晚,为了持续消耗晋军的斗志与体力,慕容城让人佯攻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红着眼睛的郭费与同样红着眼睛的羽花亭在城头上见面了。
“这可能吗?”
“还是有可能的。”
“万一又跑回来怎么办?”
“不是准备了石头么?”
“万一没有效果呢?”
“应该......不会吧。”
“你都说应该了。”、
“......”
“玛德,如今居然要靠畜生来救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畜生不如了?”
郭费扯了扯嘴角,不在说话了。斗嘴之类的,他一向不是羽花亭的对手,虽然在面对文官的时候,郭费颇为圆滑,但不知为何,只要对方也是军人,郭费就会变得粗鲁起来,思维也变的不那么灵活了。
天才刚亮,尘雾散去之后,城墙下已经排列好了上万名燕军士兵。在一万余名步兵方阵的身后,一万五千名燕军精锐骑兵正在缓缓的聚集。
慕容城看来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河对岸只有不到五千余人......”
“如果成功了,我是说如果,那么晋州城守住了,要我以后见了他行礼,我都愿意。”
“只要你活着,郭费,你见了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得行礼。”
郭费对羽花亭毫不客气的言语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牛角已经吹响了,燕军士兵开始攻城了。
这一次晋州城可以说是四面漏风了,光是城墙就有三四处还未来得及堵上的豁口,加上已经片木不存的空洞洞的城门,晋州城如今就像一个毫无反抗之力身披轻纱的女子,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占有。
然后在燕军发起进攻的时候,晋军城墙的几处豁口冒出了浓烟。
然后燕军就看见大群大群的野兽带着浓烟与火焰,从晋州城冲了出来。
牛!
是水牛!而且水牛的后面着了火。
待到快相撞的时候,燕军看清了,每只火牛的牛角上,还绑上了尖刀。
数百只火牛被分别从五处放了出来,发了疯一样的冲进了燕军的阵营。
顿时燕军大乱。
燕军前方的步兵方阵被火牛一冲,很快便瓦解了。随后晋州城里组织起了三千人的步兵以及八百人的骑兵,向燕军疯狂杀来。
燕军前军的溃败也让后方的骑兵遭了秧。
本就不宽的城下后面就是滹沱河,狭窄的地带上,一旦燕军步兵后撤,身后的骑兵就被打乱了,还有不少人连人带马被挤进了河里。
晋军的掩杀趁机到来,让混乱的燕军更加雪上加霜了。
郭费与羽花亭带着八百骑兵冲入了燕军阵地,然后一路冲锋了足足一里路,这才遇到阻碍。
是慕容城的五百黑浮都。
手持双锤的慕容城对上了郭费与羽花亭两杆枪。
这一仗,最终是晋军大败燕军,杀敌六千余人,伤敌无数,断了燕军五座浮桥,自身损失不到一千。
大胜!
晋州城至少在十天以内无忧。
这足以等到冀州的援军,一旦冀州的援军到了,深州之围便迎刃而解,由晋州-深州-沧州形成的北方防线,便能真正的喘一口气,而且将这张战争,拖到长时间的对峙中去。
当天晚上的晋州城,陷入了欢庆的海洋。
晋州城守住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城中的百姓了。之前被强行征集七百头水牛一事,也被兴奋的百姓们一最快的速度忘却,对晋军虽然说不上是箪食壶酒,也算得上极为热情了。
据说城中的富商们为了感谢晋军,当晚就凑了十万两银子以作酬军之用。郭费欣然受之,然后在刺史府邀请大户赴宴,席间许诺了诸多的便利。
晋军虽然之后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又陆陆续续的拉回了几十头轻伤的牛,但都无人认领,最终与死了的牛一道,充作了军粮,当晚就被杀了,大犒三军。
城中的人甚至以此为荣。在下午大胜的消息传遍了全城之后,就有百姓为哪家哪家主动献上水牛与哪家哪家是被逼着送出水牛大打了好几场。最后还是晋州城的刺史发了公、文,说是贡献了水牛的人家,免除两年赋税,这才平息了事件。
当然,第二天,关于破敌的说法有了新情况。
有人在晋州城宣扬了,破敌之法,乃是缇骑司新任提督大人谢神策想出来的。至于后来的免除两年赋税,也是缇骑司努力争取的结果。
有着缇骑司的一贯名声做铺垫,这样的消息已经传出,便在最快的时间内在最大的人群中获得了认同。一时间,晋州城的百姓,乃至是一部分士兵,对缇骑司,对谢神策,都极为感恩与崇拜。
郭费与羽花亭听着下面人的的报告,眼中尽是无奈。
这是打了胜仗,要是打了败仗,估计缇骑司的宣传就得反过来说了。倒不是说缇骑司会说谢神策谋划不当之类的,而是会极力将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倒北方军头上。
到时候背黑锅的人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ps:稍后还有一章。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