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汉开着车子足足绕了半个小时才开到那座废弃的化工厂.
门卫室早就塌了,就连门卫的人影都照不到.墙壁上也生满了青苔,地面上也满是各式各样的垃圾,给人一种很久很久都没人打扫过的印象.
"往那边开,就在那座厂房里."凌霄给蒋兴汉指路.
蒋兴汉开着车子到了凌霄所说的厂房,然后将车子停了下来.
凌霄下了车,给蒋兴汉和柳洁指了一下三米来高的红砖围墙,又说道:"当时,我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
柳洁看了一眼,抿了一下嘴唇,"那围墙很高啊,你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凌霄愣了一下,"嗯,爬过去的."
"当时有人追你吗?"
"有,好几个呢."凌霄说.
柳洁又不问了,只是看了凌霄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凌霄知道她在奇怪什么,她在奇怪他是怎么在有人追捕的情况下翻过那道三米高的围墙的.正常的情况下,除非是有梯子,谁能嗖一下飞过三米高的围墙呢?
进了厂房,凌霄带着蒋兴汉和柳洁来到了地下仓库的楼梯入口,然后又走了下去.也就在这个过程里,他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他逃走的时候,楼梯是被打扫过的,而且打扫得非常干净,现在却是布满了灰尘,一脚下去地上就会出现一个脚印.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也就在这里,楼梯上和地下仓库里没有别人的脚印,就只有他们三个的.
蒋兴汉和柳洁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却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
凌霄当然也知道两人心里正在怀疑什么,他指着一根柱头说道:"喏,就是那根柱头,我就是被绑在那根柱头上的."
柱头下面没有他曾经挣断的麻绳和铁链,地面上也布满了灰尘,看上去起码好几年都没人在那里走动过了.
"那些绑匪用什么捆你的呢?"柳洁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麻绳,还有铁链."凌霄说.
他是一个很尊重事实的人,更何况是告人绑架这种事情上,那就更要尊重事实了.木婉音让人用麻绳和铁链捆绑他,那就是麻绳和铁链,不会是橡皮筋和毛线什么的.
"麻绳和铁链?"柳洁的眼神更怪异了,"多粗的?"
凌霄苦笑了一下,"都有拇指粗."
柳洁很惊讶地道:"那么粗?"
凌霄点了点头,"那么粗."
"真的吗?"
"真的."凌霄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在红霞沟被麻醉针放倒,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根柱头上,身上绑着铁链和麻绳,一个戴着头套的女人出现,拿着手枪,她审问我.她有洁癖,她嫌我身上脏兮兮的,决定去叫她的手下给我洗个澡.我趁她离开的时候,挣断铁链和麻绳逃走了.在厂房外面我被发现,她和她的人开始追捕我,我跳过围墙,然后往河滩地里跑,她和她的人开着车出来,但河滩地里全是石头,车子没法开.再后来,我就在小卖部等你们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事情的全部,我没有说半点谎."
确实,凌霄所说的话里每一句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谎言.
可是,这样的经过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警匪片里的故事情节,而且他这个主角非常厉害,了个挣断拇指粗的麻绳和铁链,还能飞过三米高的围墙.
这样,凌霄肯定是相信他自己的,他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什么幻觉,可这也得要蒋兴汉和柳洁相信啊.现在看起来,就蒋兴汉和柳洁两个大小警司的怪异神情,两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其实,凌霄完全理解蒋兴汉和柳洁的这种反应,这种态度,换做是他,突然听到别人说起这样的事情,他恐怕都不会相信.
"你们相信我说的吗?"凌霄苦笑地道.
言语很少的蒋兴汉说道:"我们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暂且不谈它.重要的是,绑架是很严重的刑事犯罪,需要经过立案,侦破,逮捕和起诉几个过程,前面的三个过程我们也暂且不说,就说最后一个过程吧,我们得拿出让检察官和法院法官相信的证据,不然,就算我们逮捕了你所说的那个叫木婉音的女人,还有她的手下,没有证据起诉她和她的手下,这件事最终也会不了了之."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凌医生,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凌霄说道:"我明白,这个地方显然是被处理过了,就在我逃走的那段时间里."
"那我们四处看看吧,希望能找到什么证据."柳洁说.
三人开始分头寻找.
一个小时后,三人又在厂房的大门前碰头了.
"我什么都没找到."柳洁第一个说.
"我也没收获."蒋兴汉说道,然后他看着凌霄,"凌医生,你呢?你有发现什么吗?"
凌霄摇头,"没有."
蒋兴汉说道:"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从你给柳洁的信用卡和房卡入手,希望不会再落空."
"嗯."柳洁.[,！]点头同意,"这样吧,凌医生,你先跟我们回特别侦察科,我要给你录一份详细的口供."
"要去蜀都市啊?"凌霄有些不情愿,他想回红霞沟去.
"是的,另外钱厅长也交代了,他明天要离开红霞沟回来,他要见见你,和你谈一些事情."蒋兴汉说.
凌霄开始后悔将事情跟文婷婷说了,如果她不告诉钱奋进,这两个警察就不会出现,他就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他和木婉音之间的恩怨了.现在警察搀和进来了,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不过他心里倒没有半点恼文婷婷的意思,毕竟,文婷婷也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想帮他解决问题.
"好吧,我跟你们去特别侦察科."凌霄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愿意去蜀都,去什么特别侦察科录口供,给钱奋进的面子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他希望借助柳洁和蒋兴汉的力量查出木婉音的底细,这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一次能不能抓到木婉音是一回事,但木婉音的底细,木婉音的背景,他却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也倒是的,如果连对手的底细都不知道,还怎么和她斗呢?
车子离开了化工厂,向着蜀都市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蒋兴汉说的话依旧很少,很冷酷的样子.柳洁的话也不多,就算与凌霄说话,也显得很精简,几乎没有一句是废话.凌霄忍不住将她和苗小花做对比,他觉得苗小花像是一挺机关枪,话匣子一打开,那就是哒哒哒地喷射不停,而柳洁是一支狙击步枪,不开枪则已,一开枪就必然命中要害.
"她恐怕连男朋友都没交吧?这么冷淡的性格,没有女人的温柔气息,也不会撒娇什么的……嗯,我在想什么呢?"警车里,闲得无聊的凌霄在某个时刻里忽然打住了思绪.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蒋兴汉开着的警车进了蜀都市.这个时候,已经是黄昏之后了,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
林立的高楼,炫目的霓虹灯,还有架在空中的错综复杂的立交桥,这些都是凌霄不曾亲眼见到的景象.第一次来到大都市,他的感觉有些不适应,却又有些兴奋.比起神女村那种地方,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在神女村里,谁家买了一台新电视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会传得家喻户晓,但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家人买了新电视机呢?鬼才知道这种事情呢！
"凌医生,要吃点什么吗?"蒋兴汉说道:"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肚子都有些饿了."
凌医生低头看了一眼开口的裤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个,我在你们特别侦察科吃碗泡面就可以了."
蒋兴汉笑了一声,"我差点忘了,凌医生不太方便.小洁,你等下去给凌医生买一套衣服,我带凌医生去科里,让他先洗个澡."
"知道了."柳洁说.她的话总是很少.
警车在城市里的道路上东转西转,十多分钟后开到了一幢挂着警徽的办公楼前.柳洁下了车,直接去了商场.蒋兴汉带着凌霄进了办公楼.
一楼是大厅,除了一个门卫没别人.蒋兴汉带着凌霄进去的时候,门卫站得笔直,很严肃的样子.
蒋兴汉的办公室在二楼,凌霄跟着他上去的时候,恰好一个拿着文件夹的女警往下走.女警看见蒋兴汉,又看了一眼凌霄,忽然咧嘴一笑,"蒋科,你真是宝刀未老喃,又抓着一个?这小子犯了什么事?劫财还是劫色啊?"
凌霄无语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很斯文的女警,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文职女警,但思想怎么就这么龌龊啊?咱是那种劫财或者劫色的人吗?很像吗?
"黎倩,别乱说,你没认出来吗?这可是立了大功的凌医生啊,红霞沟的致命病毒,就是他攻克的."蒋兴汉皱着眉头说.
"吓?"被称作黎倩的女警露出了一副很惊讶的神情,愣了半响才说道:"你就是那个被媒体吵得火热的凌霄凌医生啊?"
凌霄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他其实想说的是,"很不高兴认识你."
"对不起对不起,咯,我刚才都以为你是罪犯了,也倒是的,哪有你这样的一身正气的罪犯啊……"
"黎倩,该忙什么就去忙吧."蒋兴汉打断了黎倩的话.
黎倩吐了一下舌头,迈步下楼.
凌霄也才注意到她肩头上的警衔,居然和柳洁是一样的,都是三级警司的警衔.同样是女警,同样都年轻漂亮,但柳洁和黎倩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一个像冰雕的,一个像奶油雕的.
"凌医生,更我来吧,二楼休息室有个浴室,你可以在里面洗个澡."蒋兴汉说.
"谢谢."凌霄的视线却落在了下楼的黎倩的背影上,确实是奶油雕的,露在警服外面的脖颈和胳膊,那肌肤白嫩得有些过分.
这时,正下楼的黎倩忽然抬起了头开,她的视线顿时与凌霄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凌霄有些尴尬地想要移开视线,却见黎倩张开嘴唇,好像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唇语.[,！]?凌霄的姿势顿时有些凌乱了,她说的是什么呢?
黎倩又对凌霄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下了楼.
这是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