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打开了火折子将那堆柴引燃之后,就不停地撩拔它们,使它们散发出飘飞的火星,然后更加忘情地燃烧得噼噼啪啪。那一跳一跃的火光映上他的脸颊,让他看起来特别的危险。浅浅的山洞外面响起了一声闷雷而后雨滴的急速坠落声音,他有条不紊地去接雨水。我们什么都带了,当然都是他想到并且收拾妥当的,他当然清楚都放在了哪里。所以本该是一团乱麻的事情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
雨下得很大,这从他很快就接好了雨水上就可以想得明白。我不错眼珠盯着他。他为一阵忙乎就像个飞快旋转的陀螺。转眼又拿出一个水壶架在火上烧。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忘。烧了一些开水,又变出一条毛巾,在那热水中投过了,就冲着我过来。
他向前走,我向后退,直到死死抵上了山壁,一动也动不得了。
他蹲下身,瞧了我一眼。那眼中的光线甚为柔和,那眼光快速垂下时瞧正了我的膝盖。他一直就怀疑我摔了膝盖,现在掩藏也没有意义。他将手悬在我膝盖上时,我吃痛地想要挪开。横竖不想让他碰到。
他又抬起头来冲着我微微一笑,想了想,“你的膝盖可能摔得不轻,如果不早早做了处理,就是我想去帮你救李世民,你也去不了。”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起身,又看了我一眼,就要走开。
我看着他那个甚为近切的背影一点点就要挪开,有点说不出话来,明知道他在骗我。我也想做出努力,“你,你回来。”听到我的声音,我自己都有点吃惊。我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他说动了。不过为了去救李世民我也确实应该治好自己。我一用力伸腿,又牵扯到了膝盖上的痛处。“哧”地吸了一口气。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就被于成拽过去了那只腿,我还本打算……眼睁睁瞧着他已经扯破了我的裤子。好在。他手上挺注意的,这个牵扯痛比我自己想挽起裤角时好多了。
他似乎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直注意着膝盖,没有将他的目光看得太确切,反正不管了,就算那目光正在狼变,我也硬挺了。膝盖上的伤很重,因为伤口变得有些发黑。看来是淤血了,也许几天之内走不了路。几天之内宇文承祉就会到长安。无定的失望。又一次跳了出来。竟然摔得这么重。还是我自讨苦吃。我哧了一声。
他折回身在包裹里找着什么。找出一个黑黑的药贴,几步迈回来,准备无误地贴在我那处大大的淤痕上。不过他的手却没有及时放开。目光在我无伤的小腿上做了一会儿流连。那块皮肤挺好的,在这昏黄的暗洞里。竟然显出了极突兀的莹白光色。与这些坚硬嶙峋的山石相比能不好看吗。于成握住我腿部的手的力气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变大,直到我痛得叫出了声。他身子一震,似乎刚刚回神帮我放下了裤面,他抬起头时,看到我惊惧地望着他,反应无多根本平常。
我觉得这样看他不妥,又慌忙移开眼神,假装自己其实很平静。
他一直就是镇定自如,洞中光线不是太好,只是离火堆近的一处明亮我缩在这个角落里,看不清现在在另一个角落里的他,脸上是什么颜色。
我们还是离得远一点好。总之一切的巧合都发生在这洞中,这里什么都有俨然是一个天然的藏身之地。
我不得不又怀疑了一次,这个洞也已经是备好了的。
他轻而易举地就在洞中聚集了很多的荒草。然后,又向凑近了一些,将荒草抱过我这边。我们距离又变得很近很近。我的一颗心又开始悬空。不过,我假装没有想到那些不好的东西,只是低头瞧着自己的那条伤腿,破裂开来的碎布无法无整掩盖起小腿,有一些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他居然又近了一些,我还想……忽然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他好好地放了下来。基本已经弄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将我挪一个地方,在我原来坐的下面铺上一些荒草。是我想多了么。顿时觉得自己很是无耻。两颊处火灼一般的就快被穿透两个血洞一样。
为了掩饰这些不良情绪,我假装抚住自己的膝盖细细揉着。只是很快我就想到了李世民,我不知道宇文承祉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杀李世民的。若是为了报仇图一时的痛快的话,他在皇宫之中直接杀皇上不是更痛快。转而又想到,他之所以不杀皇上,也是因为姐姐,皇上其实就是姐姐的依靠,否则又有何人能允许姐姐占着那么大的一处佛堂安安逸逸的念经。可如此他也更应该去杀李建成,他才是未来的太子……
一双手又缠上了我的腰,那动作极慢极轻,我又被抱了回去。之后,他也退到了一边,开始裁剪手中的牛肉干,差点忘了,我还需要吃东西,可是我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饿这种感觉。那种感觉竟然极度的陌生。
直到他裁剪得好了,送到我面前来。我不想同他多说话,只得伸手接过来,无意识一般地投入口中却味同嚼蜡。
“你真的想要去救他?”我去看他时,若不是还记着在这洞中只有我们两个人,几乎不能确信这句话是他说出来的。我目光所及的三步之外,他一种习常的不动声色。恍若淡然的姿态。他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对,这些本来就是别人的事。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
要他去帮自己,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如同水火,本身如此的矛盾。又一句话早就说过水火无情。那么他也一定是无情的。
硬生生咽下坚硬的牛肉干,被他灌了一口水。竟然没有被呛到,比自己喝的还顺畅。但这一切皆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直视着于成,他好像明了我的意思,并没有追问下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说,“如果我去救他,你要怎么谢我。”
火光中他的脸上平淡如初,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的好奇。如果只是问问,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回答。我咬紧牙着将嘴里的牛肉干嘶咬成碎片。他那一双上挑的目光渐渐攒出笑意,不过那种笑意淡如流水,“你不相信我能救李世民。”
当然不相信,不过没有必要同他实话实说。我面上的表情四平八稳着,只是瞧了他一眼就又将目光换回自己的撞伤上来,暗暗在心里盘算,“两天、两天能好吗。下这么大的雨宇文承祉也不避避吗。他为什么会临时起意。他从前都没有这么想过。”反反复复的我还是只能想到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你告诉了他什么消息。”我挪到他身后时额角都滴落了黄豆粒大的汗珠了,手中的薄刃近在他颈间。我在他闭眼的空当里,抽出他身上的腰刀时他竟浑然没有半分的反应,这实出乎我的意料并将之归结为上苍有眼。老天爷偶尔睁眼我当然也不会放弃。这一次我的动作很快,不过,用错了刀背,又很快转了过来。他这柄匕首不错好像有吹毛利刃的感觉,我仔细观察着他颈部的一小圈肌肤上面的一点点毫毛都被刮了下来。这刀子也太快了。只要我轻轻施一个力在上面……
他悠悠然睁开眼,内里的光泽,纯净如流水,一定是我看错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他的眼光只能是浑浊的,好吧,他是个例外,这人眼神还是挺清澈的,什么都有例外,这也不足为奇。
“这一次,我也想杀人不眨眼。”我恶狠狠地对他说,但是有一个动作出卖了我,我擦了一把汗。解释之后又分外的后悔,“我只是,只是膝盖疼。”我不该解释的啊。他听了之后,牵了牵嘴唇,我真怕他笑出来。
他的目光飘向我,渺然了一会儿又渐渐真实,仿佛用力嗅着什么。我目光移过去,发现我的手指与他的鼻子很近。近到……恍然之间我竟然抽回了那片薄刃。不过事出意料之外,我还在怅然机会的稍纵即逝,他却没有什么动作,仿佛在等我将薄刃送回去。我很厚脸皮地又将手中的薄刃比了上去。他也太不拿我当一回事了,他以为我杀不了他。
他目光精转如,更衬出了得意的闲适,有人竟然在脖子上架着一把要命家伙时得意非常。
“你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人吧,我是不会做很多事情,但是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它只需要有一把刀。你说,你都告诉了宇文承祉什么,让他忽然疯了。”我将那片渴血的利刃向他的肌肤近了近,一丝血痕出现。我没有杀过人,还晕血,必须控制着自己的程度,既让他害怕又不会真的出血,否则,我自己先晕了,就什么都糟了,毕竟做这种事我还是生疏得很。
他又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已经真实感到了颈间的疼。情绪也有一丝丝的低落,我确然以为,他这个样子,是真的没有反抗能力了。忍不住又将手上的薄刃离开了颈上肌肤一点点,那种迫力一去,他明显好受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