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阴璃
邓绥听父亲说过,当年章帝初选妃,不仅有窦氏姐妹,还有马明德太后的表甥女美丽懦弱的宋氏姐妹,更有舞阴长公主的夫家侄女梁氏姐妹。这六名女子都被封为贵人,而她们中的一个将成为未来的皇后。
窦氏利用手段和美貌得到皇后的位置,但宋贵人却最先生下了皇三子刘庆,然后在建初四年四月,章帝不顾及窦氏的感觉,册立两岁不到的刘庆为皇太子。
但是窦氏无法容忍这一切,她和母亲沘阳公主一起,不断的设计陷害宋氏。起初在章帝面前旁敲侧击说宋贵人的怪话,但章帝不予理睬。
后来窦氏开始观察宋贵人的生活,以便找出破绽,最终她以宋氏想通过蛊道诅咒皇上早死为由,将宋贵人置于死地。
可悲的是,不断被窦氏谗言蛊惑的章帝终于失去了理性,他相信了皇后窦氏的话,渐渐地与宋贵人和皇太子疏远了。
在刘庆被立为皇太子三年之后,终于被废黜,贬为清河孝王。而可怜的宋贵人却被逐出皇宫,不断受到了窦氏爪牙的拷打审问,最终她无法忍受这个现实,抛下年幼的孩子,饮药自杀身亡。
但是章帝虽对宋贵人负心,却并没因此影响他做刘庆的好父亲。他废刘庆的太子位,只是迫于宋贵人巫蛊的不得已之举,对于刘庆的成长他仍然给予于相当的关注。不仅刘庆仍然享有了与太子一样的服饰、车马、宫室,而且为了预防日后太子即位,猜忌兄长,趁两个儿子仍在幼年,章帝还特地要求他们出则同车,入则共帐,兄弟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但是该来的总会到来,刘肇即位后,掌握大权的窦氏,还是无法容忍这个对刘肇皇位产生威胁的废太子,最终还是赶他出宫,到他的封地去做他的清河孝王。
可是这件事是几月之前发生的了,不知道这个废太子刘庆,如何又会被人追杀来到她的家里。
邓绥轻皱眉头,沉吟不语,刘庆却心下忐忑难安,不知道这个聪慧的小女孩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怎样的行为。但是邓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放了心。
“绥儿拜见王爷,我即刻向父亲禀告,请王爷放心,你到这里之事,绥儿一直为你保密,以防有变。王爷先休息吧,绥儿告退。”她盈盈下拜后,便飘然离开,只留下一缕香风,久久不散。刘庆来不及说话,只愣愣地望着门口,一颗心儿,似乎也随着飘然而去。
邓训听了女儿的回报,英挺的眉头竖起,“绥儿,清河王在此,事关重大,若被窦氏一党知道,不仅清河王性命不保,我们一家也将面临大难,所以你对外只宣称,他是世大夫刘赢的幼子,来此游玩,偶染风寒,在此休养。其余什么事都不能讲,你可知道?”
邓绥会心一笑,“父亲,绥儿明白。还是父亲想的周到,给他安了一个身份,这样绥儿就不用每天去照顾他了。”说罢小嘴泯着,巧笑嫣然,美目流盼,看得邓训哈哈大笑。
“你这个孩子,早就不想去照顾病人了是吧!罢了,既如此,我自会安排,等他伤好后,我自会送他离开去清河。”
邓绥道,“那我就去读书了,多谢父亲饶了绥儿。”她做了一个鬼脸,孩童之态表露无疑,却让邓训更加开心。
邓绥少有此态,一直稳重安静。五岁时,祖母为她剪发,将额头弄破,祖母不知,下人看了心疼不已。她却一直忍着痛不吭一声,直到配合剪完,还显得十分欢喜的样子。事后,婢仆们都问她,“你不痛吗?”
她却道,“怎么会不痛,只是祖母因为爱怜我才为我剪发,我如果哭喊,就会让祖母为此伤心难过,我不想她伤心,所以才会忍着疼痛。”下人们都为这个孩子的懂事而啧啧称奇。而邓训却常常希望女儿能如其他孩童一般,玩耍蹦跳,天真可爱。
邓绥向祖母住所去请安时,婢女樱儿快跑着来到她的面前,“小姐,小姐,主母请你去,说有事情找你。”
邓绥停下脚步,沉思了一会道,“我已几日没去祖母处请安,家中自有辈份大小,我请过安后,自会去母亲处。”
说罢,仍没有改变方向,留下樱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原地等待。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姐,总是这般守着礼法,真拿她没办法。我若回去,难免挨骂,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到时候就说没找到小姐,然后和小姐一起去,这样主母就不会骂我了。”
她打定了主意后,就在廊下坐着,一边四下里张望,怕被人看到自己偷懒。邓家的主母阴氏,是刘秀之妻阴丽华的堂侄女,家世自不必说,自小就养成了任性跋扈的性情。但打理家务却真是一把好手,治家有方,连邓训都对她钦佩不已。不仅对下人管教严格,却儿女也是不容有悖。
樱儿是她身边的侍婢,自然熟知她的性情,当然抱着能躲就躲的原则。她正等得无聊,心急如焚时,终于见邓绥装扮得整整齐齐,后面跟着两名侍女,缓步走来。
她忙飞奔过去道,“小姐,你终于出来了,我都快急死了,要是再不去,我的屁股就得开花了。”
邓绥噗嗤一声笑道,“樱儿,你是母亲身边最精明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此等我,早就想好了说词对吧?”
樱儿陪笑道,“小姐,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怪不得家里人都背后说你是半仙呢,我啊,就想着,到时候就说没找到您,主母那大概能混过去吧!”樱儿摸着头,只有苦笑的份。
“什么?半仙?”邓绥不仅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名头?罢了,我啊,也不生你们的气,走吧,不过,你倒不必为此说谎,我去拜访祖母,母亲虽不高兴,却知我守礼,不会说我的。倒是你,我母亲如此精明,你这小小的谎言,怎么可以骗得了她,还不如说实话呢。”
樱儿又拍了一下脑袋,“小姐说的也是。奴婢以后不再说谎了。”
邓绥一边向正房走去,一边问樱儿,“母亲急着找我何事,这几日,我没有去请安,父亲想是已经和她告假,母亲若不是有事,是不会找我的。”
“正是,小姐,你没听到外面热闹吗?我听说主母的私家来人了,那气派真是了不得。主母找你,就是为了此事。”
邓绥听了,已明白了大半,心知此事在母亲心中,自是大事。自己是母亲的女儿,怎可不出门迎客。于是加快了脚步,急奔到正堂。
阴氏现年二十八岁,蛾眉皓齿,肤如凝脂,身材高挑,细腰如柳,虽已有三个儿女,却仍然光彩逼人,美艳非凡。
她此时正站在正堂中间,两边侍立着十个婢女,都低首顺手,不发一声。正堂外一干奴婢正打扫挂彩,虽忙碌,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邓绥跪拜后道,“母亲,绥儿给您请安,母亲这几日可安好?”
阴氏扫了一眼邓绥道,“怎么来得如此之晚,起来吧,你父亲说你正照顾病人,我也不问你们的事。不过你舅父家的孙女阴璃今日要来此,她比你年长一岁,你们年龄相仿,正可在一起玩耍,因此母亲才要求你来接待她。你的两个哥哥,已出门去接,你坐下稍等一会,他们也该快到了。”
“喏!”邓绥答应了一声,跪坐在下首的独榻上,不仅也在心里存了几许好奇。阴璃,这个名字,她自小就听说过,他是表哥阴纲的女儿。由于表哥比自己大了许多,因此,她也只见过一次面。
据说阴璃自小聪慧,能书善画,又通音律,极受阴纲的喜欢,爱如掌上明珠一般。自己比她长了一辈,如果论辈份,阴璃应该称自己表姨母。想到这里,不仅莞尔一笑,自己比她尚小了一岁,却是她的表姨母,真是有趣之极。
这时外面传来一些喧闹之声,阴璃便站起身,立于母亲身后,顺手而站,极为恭敬有礼。
大门外,一辆五彩流苏的马车停在门口,马车后大又有几辆车,拉着一些箱子,还有婢女,仆役等。两名少年从马上跃下,站在车前。车前的帘子打开,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从车里露出了头。一身白衣胜雪,虽简单在头顶挽了流云髻,插了一枝白玉的云头簪,却气质高雅,神态倨傲。
府内的几名婢女立即上前,放了高凳,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她身材还未长成,弱质纤纤,让人见而生怜。
两名少年就是邓绥的两名哥哥,邓骘,邓弘。阴璃在婢女的引领下,走向府中,此时府中已打扫干静,她步履轻缓,一双美目四下观看,心中暗暗称奇。
阴氏并没有大张旗鼓布置庭院,却处处又显得高贵,喜庆。阴璃,是她的小名,她叫阴孝和,但是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却喜欢父亲为她而起的小名,阴璃。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宫,只有这样才会有想要的荣华富贵。而邓绥是她唯一的对手。
邓绥的美丽与学识,早就传入了她的耳中。但是她每当顾影自怜,总是自负的以为,自己的美貌,是任何人难以超越的。
此次来看阴氏,也是为了打探一下邓绥的实力。她一步步踏上了台阶,见到了正堂中的祖姨母,阴璃盈盈下拜,“璃儿愿祖姨母身体安泰。”她的声音还没脱离童音,悦耳柔和。
阴氏笑着扶起了她,“璃儿,你出生不久,我曾见了你一次,那时你还是婴孩,此时已出脱得如此美丽,真是时光不等人啊。你父亲可好,也是好久没见他了。”
“多谢祖姨母挂心,父亲身体安好。祖姨丈可好,怎么未见到?”
“他啊,在后堂有事,来璃儿,你来见见,这是你的表姨,绥儿。”
邓绥早就见到阴璃进来,不仅惊异于阴璃的美貌。她见母亲介绍自己,便来到阴璃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阴璃仿佛感到一团光影在面前闪动,面前的女孩子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日光照射在她明彻的眼睛之中,便宛如两点明星般,不施脂粉,却娇态妩媚,不仅心里怦然而动。她想起诗经中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时之间,竟忘了施礼。阴氏故意咳了一声,她才盈盈拜道,“参见表姨。”
邓绥扶起她道,“你我年龄相仿,你还比我大了一岁,不去管他什么辈份的事,我们叫名字就好。我叫你璃儿,你叫我绥儿可好?”
阴璃点头,俏脸上阴晴不定,邓绥看了看阴氏,“母亲,璃儿是不是要在家中居住一段时日啊?不如就安排在我的房间,我们朝夕相对,执手对语,不是很妙吗?”
阴氏点头,“好,璃儿,你和绥儿去吧,这样也好,你们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邓绥听了,欢喜地拉起阴璃的手,她自小没有闺中女伴,此时见到阴璃,自是欢喜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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