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亲……”柏骥冷不丁被抓包,心下一突,竟不知是应该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还是立马与身后的顾政鸿撇清关系。谁料柏总理却不放过他:“我在问你话!”
周围的气息骤然间变得凝滞,一股莫大的压力随着柏总理的视线倾注到了柏骥的身上。柏骥有如芒刺在背,他已经有多久没见过父亲这般生气的模样了?
为了稍许挽回一些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形象,柏骥不得不硬着头皮辩解道:“这是大嫂的父亲,我想着,咱们与顾家如今也是亲家了,大嫂的父亲来了,怎么也该招待一下,免得落人口实,就自作主张,把他带进来了……”
柏骥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柏总理的逼视之下,终于消失。他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被柏总理看得一清二楚,再也无处遁形。
随着柏骥的话语,柏总理周围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压抑,柏骥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只恨不得立时瘫软在地。最终,柏总理收回了视线,一双眸子犹如浸了水般寒凉,他冷哼一声:“编!再继续编!这些话说出来,只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他看着柏骥的眸光中满是失望:“我的儿子怎么会是个敢做不敢认的人!”
冷汗从柏骥额上涔涔而下,上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他谋娶顾舒晗的时候。
父亲已经致仕这么些年,性格越发平和,他原以为父亲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给大哥和大嫂没脸,也最多骂他几句,给他些不痛不痒的惩罚。如今,父亲倒是没打他,也没骂他,可他那眼神,却比打他骂他更让他难受。
“把他给我轰出去!我们柏家不欢迎这种连面三刀的小人!”从头到尾,柏总理就没有给顾政鸿一个眼神,仿佛他是脚边的一滩烂泥一般。
如果顾政鸿仅仅只是抛妻弃女,柏总理或许还不会对他这么鄙视,可顾政鸿非但抛妻弃女,还帮助洋人构陷自己的女儿,企图摧毁顾舒晗那时刚刚起步的事业,其人品,自然为柏总理所鄙夷。这十多年来,他从没有听说顾政鸿关心过顾舒晗母女,在她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从不曾出现,如今,顾舒晗要与自己儿子成婚了,婚宴上贵客如云,顾政鸿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柏总理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柏骥听了柏总理的话,如蒙大赦,一把拽了顾政鸿的手,就像拖死狗一般,把他拖到了门口。顾政鸿这些年没有好好调养,身体衰败,大不如前,柏骥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纵然顾政鸿再不愿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柏骥将自己丢了出去。
门口的保镖才刚听二少爷打完包票,说人是他要带进去的,出了什么事他负责,没过多久就看到顾政鸿被二少爷给赶了出来,且赶完人后,二少爷像是甩掉了包袱似的,一脸如释重负,心中都感到分外好笑,面上一抽一抽的,显然忍得十分辛苦。
若是往日,柏骥看到这一幕,定会勃然大怒,然而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去关注周围的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了,怎样平息父亲的怒火,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待走回柏总理面前,柏骥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背着手,低垂着头,等待老师的责罚。
柏总理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过来!”纵然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次子,否则,次子做的那些蠢事,只怕就瞒不住了,到时候柏家才是真正让人看了笑话!
柏总理原先觉得,子女间适当的竞争有助于他们的成长,便也没有过多的插手,没想到,他的这些个子女,竟是越长越歪,手段上不得台面,还丝毫没有大局观。除了他亲自带在身边悉心教养的柏煜之外,诸多子女之中,也就只有三女柏姝和四女柏婧好些,不会不分场合的败坏柏家的颜面。
可惜柏婧虽温婉知礼,却被赵姨太教得有些木讷,唯有柏夫人所出的柏姝,机灵可爱,儿子不能过于娇惯,因此,唯有这个女儿,几乎被他宠上了天。难得的是柏姝一举一动都极有分寸,不曾恃宠而骄,纵然偶有调皮,也不会真正踩到柏总理的底线。反观柏娇、柏骥几个子女,却是彻底被他们的生母给养歪了,本事没多大,野心却不小。
一个人有野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手段,还要一直自作聪明。
柏总理看着眼前像鹌鹑似的站在他面前的次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后悔当初没有听秦老的话。若是他一早就重视起后宅之事来,他的几个子女,何至于被教到这种地步?如今,就算他发现了问题,他们心性也已养成,再难更改了。
在发现柏骥教养中的缺陷后,他花了多少时间来纠正柏骥的观念!结果柏骥表面上学的好好的,等一出事,又原形毕露了,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与柏煜作对,仿佛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只要能够令柏煜不快的事,他似乎都做得乐此不疲,丝毫不在意这些是不是损人不利己的事。
若是再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迟早要惹出大祸来。
柏总理看着柏骥,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了教养的心思,反倒静气凝神,开始思考起分家的事来。如今,三个姨太太皆育有子女,看在子女们的份上,在她们做出危害柏家的事情前,他都不可能对她们真正动手,她们不也正是因此而有恃无恐、上蹿下跳吗?既然这样,那就从根源上杜绝这一切好了。
柏总理的眸子沉了沉,下定了决心。反正,依照柏骥的心性,他是绝对不可能越过柏煜,把柏家交给柏骥的。
最终,在没有人搅局的情况下,顾舒晗与柏煜顺利举行了婚礼,期间,他们受到了来自社会名流的祝福。
有心人注意到,柏总理在婚礼进行期间,曾短暂的离开过一段时间,回来后,起初的喜悦便被冲淡了不少,反而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竟能让泰山崩于前都不改色的柏总理露出这副表情,众人心中揣测纷纷。
在婚礼后的第二天,柏家便传来了要分家的消息。
当听到柏总理亲自宣布这个消息,外界人的反应尚且不知,柏府中,秦姨太却是脸色惨白,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衫,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虽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一双美目中满含泪水,委屈地看着柏总理:“老爷,您就住在这里,为什么要分家?是我们几个姊妹年老色衰,再也入不得您的眼了吗?您这是在剜我们的心啊!”
不分家,就不必确立新的家主,那么她的儿子,还可一争,兴许日后能遇到贵人助其一臂之力也未可知;分了家,他们母子只能得少少的钱财,且柏家家主之位,再也没有可能落到自家儿子的头上,这与扫地出门,有何区别?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老爷,您不要这么狠心,就让我们母子留下来伺候您吧!多几个儿女承欢膝下,家里也热闹,不是吗?”秦姨太的话极为诚恳,柏总理却无动于衷。
“怕就怕太热闹了,反倒搅得家宅不宁!”柏总理毫不客气地驳斥了秦姨太的话,他的一句话,犹如对秦姨太的当头棒喝,让秦姨太怔在了原地。
“你们谁都不必再劝,与其等我百年之后家中兄弟阋墙,姊妹反目,倒不如趁着我还在的时候,把这个家给分了,每个人该得多少,就得多少,日后家中也好落个清静。”柏总理锐利的双目牢牢地盯着秦姨太:“你若是真心想要伺候我和夫人,常回来就是。我为你们寻的新住处离柏府不远,穿过两条街就能到。”
秦姨太怔怔的看着柏总理,在他那双如鹰般的双眼前,忽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他一直以来不出手,不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踩到他的底线。一旦踩到了他的底线,就会被他连根拔起。
再多的算计,到了老爷的面前,都是枉然。
他愿意给你的,不必你开口讨要,他也会送到你跟前;他不愿意给你的,你就算费尽心思,也别想染指分毫!
与她同样震惊的,还有李姨太,李姨太在起初的怔愣过后,膝行上前,哀求道:“求老爷千万别把我们赶出去,秦姐姐也就罢了,家中到底还有一个儿子可以支撑门户,我与嫱儿两个女流之辈却能如何呢?出去了只有受人欺负的份儿!况且嫱儿亲事未定,这时候您赶她出门,旁人定会以为她不招您喜欢,届时,我可怜的嫱儿又该怎么办!”说着说着,李姨太不由悲从心来,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