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政鸿的粮铺最终还是没能开下去,在南北两个政府爆发战争的时候,顾政鸿名下的最后一家产业也正式宣告破产。
背上了债务的顾政鸿,不得不卖掉了所有的田地用以还债。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保下了祖宅,可是,已经山穷水尽的他,再也没有能力来维持顾府中的正常开支,只能辞退了除王小福以外的所有下人,并设法将除了他所居住的那片区域以外的其他房间都租了出去,这才勉强缓解了一下财产上的紧张状况。
不过,依照顾政鸿那心高气傲的样子,混到如今这个地步,心中怕是意难平吧?
听说,那个千求万求才求来的宝贝儿子,如今很不受顾政鸿待见。往日里顾政鸿视如心肝,如今一看见他那张懵懵懂懂的小脸,便想到弃他而去的许俪平,对着年幼的顾昌生非打即骂。
顾昌生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儿,但对于顾政鸿,已经有了本能的畏惧。现在一见了顾政鸿,就像耗子见了猫一般,不敢哭,也不敢叫,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若不是王小福念着他到底是顾政鸿的血脉,明里暗里会看护他一二,只怕刚失去了娘,又没了爹疼的顾昌生哪天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顾舒晗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对顾政鸿的鄙夷再一次的加深。
她垂下眼眸,看着手中许俪平送来的书信,纸张上那清秀的字迹跃然入目,上面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是没办法了,才离开顾家的……’
‘顾政鸿最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但昌生是无辜的,在我走后,你们能不能帮我照看他一二,我怕他会被顾政鸿虐待死……’
这封信,先是落到了顾母的手中,而后,又落到了顾舒晗的手中。
看了这封信,顾舒晗和顾母都隐约明白,许俪平的出走,也有顾政鸿的一部分原因在。时至今日,这对半路夫妻之间,已经说不清谁是谁非。不过,最终,他们都做出了选择。
为了摆脱顾政鸿,顺利改嫁,许俪平抛下了自己的幼子,和自己这些年为了做顾夫人所付出的一切努力。
顾政鸿怨恨许俪平无情无义,不顾他死活,迁怒于他们的幼子……
当初,他们两个叫嚣着让‘封建包办婚姻’为‘自由恋爱’让位的时候,是多么的情真意切,情比金坚,如今,却走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许俪平不再爱顾政鸿,于是就如同自由的开展这一段恋情时一般,她也自由的为这份恋情做了收尾。
虽然许俪平看起来对她的孩子还有那么一点感情,但这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无论是她的孩子,还是这段婚姻,在她的心目中,都没有她追求‘新的幸福’重要。这与她抛弃第一任丈夫时的情形,又何尝相似!
可是,许俪平拜托她们帮她照顾她的孩子,她们就一定要接受这个请求吗?
顾舒晗抬起手,将那封薄薄的信,丢入了火中,直到那封信被烧得焦黑,再也看不到。
那个孩子在许俪平这个母亲的心中,地位都不过如此,许俪平凭什么认为,她和她的母亲会心胸宽广到帮她照顾她的儿子?
她承认,某种程度来说,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她压根儿没把顾政鸿当父亲过,对于那个孩子,自然没有什么讨厌的情绪。但是,她对他,也喜欢不起来。因为,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当初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被伤害。
他的存在,就像是某种符号,某个伤痕的见证。
对于那个孩子,顾舒晗有着轻微的怜悯,但这份怜悯,并不足以让她做什么,对于顾政鸿和许俪平这对夫妻,则是鄙视。只有如此不负责任的人,才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找着各种借口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可以预见,许俪平的孩子日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太好过。不过,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在顾政鸿不打算养那个孩子,或者是往死里虐待他的时候,将他送去孤儿院。至于他在孤儿院会不会过得更糟,那就不是她能够管的了。
当月,南方的军-队开着装甲车从日夜赶工修建起来的沥青道面上驶过,以极快的速度袭击了接壤的一个指挥部。韩江还没反应过来,手下便损失了一员大将。
紧接着,三个相邻的市又被南方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司令部的作战计划完全暴露在敌方的眼皮子底下。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韩江在政府中暴跳如雷,那四个市虽然地盘不大,但地理位置都极为关键。失去了那四个市,会让他在与南方的对抗中变得十分被动。
比失去这四个市更严重的,就是作战计划的泄露。
韩江发现,无论他们怎么部署,敌方都能够提前得到作战计划,并据此制定好相应的措施,将他们精心布置的局捣得粉碎。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韩江一拳重重地捶在桌子上。必须在柏家获得优势进一步扩大之前,揪出他们之中的内鬼!
可是,平时能够参与到作战计划讨论中的,无不是自己的心腹之人。
到底会是哪个呢?
韩江将那些人近日以来的行为举止都回想了一遍,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一阵清风吹过,一只喜鹊欢快地落在树枝上,歪着脑袋,看着窗内深情阴郁的人,一双豆豆眼满是清澈与无辜。只有凑近了,才能够看到,那双鸟眼中,毫无生机。
“看样子,韩江已经如我们所料,对他的部下产生了怀疑。接下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操纵舆论,继续加大这份怀疑,务必要让韩江损兵折将。”
“明白。首长,最近西北那边正在往边境集结部队,对外的名义是军事演练,我们要不要……”
“只要张勋充的人没打过来,我们就不管他,防着就行。张勋充看上去鲁莽粗疏,手下却有几个能人,不可轻忽。我们这儿不是还有几个张勋充的人?适当的给他们透露些消息,让他们传回去。”
“遵命!”
……
人一旦开始怀疑起某个人来,就会越看那人,越觉得他形迹可疑。
韩江便是如此。他自己惯于玩弄计谋,以己度人,便也觉得他怀疑的人跟他一样,随时准备出卖他。
首先被韩江盯上的,是经常与他唱反调的一个将领,名曰黄继菖。此人跟随韩江崛起于微末,与韩江曾是结义兄弟。在韩江发达之后,他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言辞间便也带出几分傲气来,连韩江的话也敢于反驳。当然,他也不是为反驳而反驳,与韩江呛声时,多是与韩江意见不一致。
时隔多年,两个身居高位的异姓兄弟心态早已发生了转变,信任不复如初。既是如此,黄继菖仍然是韩江手下一员重要的虎将。因此,韩江才会在对他心怀芥蒂的情况下依然用他。而秦老这边,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先挑黄继菖下手。
韩江暗杀黄继菖那一日,南方军-队恰好攻破y城。接到曾经给他们造成了极大困扰的黄继菖的死讯,军中上下皆是争相庆贺。也唯有亲自制定并实施反间计的几位将领,唏嘘不已。
虽说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敌人,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可同为将领,他们对于黄继菖又有几分欣赏。虽说他们使了反间计,但韩江这么轻易便相信,并诛杀了这样一位将领,他们不由为黄继菖感到悲哀。
跟错了主君,即便再有才华,再能立功,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如今,见韩江多疑至此,刚愎自用,想必离他们攻克北方之日,也不远了。
如同秦老一样,韩江对于张勋充,也是防备的。尽管他已经做好了与秦老全面开战的准备,仍然留了一些人马负责监视汇聚于边境处的张家军。
于是,边界处,出现了三方对恃的局面。随之而来的,还有虚虚实实的消息,让人捉摸不清。
韩江派出这支队伍的本意是防范张勋充,不料被秦老的队伍善加利用,反倒间接帮着南方军-队牵制了张勋充的队伍。
此时的韩江被南方军队撩拨得狠了,连自己人都不大相信,就更别说仅仅只是盟友的张家了。
张勋充的军队在边境晃悠了一圈,原本决定趁人之危,捡捡漏的,没想到,却被盯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接到消息的张勋充也叹了口气,着是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
虽说现在南北双方打得火热,但他敢肯定,只要他的张家军一越过边界线,正在交战的双方都会毫不犹豫地回过头来将枪口对准他。
明明跟韩江商量好了,自己在柏家的后方帮他搞搞偷袭的,怎么韩江的军队像防贼似的防着自己?
张勋充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