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胥其实刚刚就能感觉到了,从浴室出来热腾腾的崔季明, 坐在他腿上, 隔着裤子传过来的湿气和热气。明明是因为她跟个落水狗一样不知道擦干净, 才在他裤子上留下的水痕, 却令他觉得是他的错一样不忍看。
她头发变长了, 湿漉漉的像海藻一样贴在她身上, 嘴角笑着, 眼睛就跟要吃人似的。
殷胥还记得自己以前高中的时候,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外公是警察,似乎她也天生就有鹰一样的敏锐, 往往在离他几排的位置和一群人说笑玩闹, 嘴角还一副什么都知道似的得意,偶尔转过头来, 眼神像是箭一样朝他扎过来。
他只有慌张躲避的份儿。
渐渐的这双眼睛开始露出种种的情绪,一些只对他的莫名兴奋激动,一些放下一切的惫懒撒娇……
崔季明眼里有点被伤害之后的占有和报复, 殷胥觉得就是这种情绪,才蒙蔽了一些本来早就可以沟通的事情。她或许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毫无反省之情, 他却不能再激化这件事了,这团阴云已经笼罩的他喘不过气来,如果真的闹到离婚,他真的不知道往后每一天怎么过。
崔季明伸手就去拽他的衣领, 殷胥看她动作,一惊:“别拽别拽!拽掉了扣子一会儿就没法出门了!”
崔季明哪里理他,两手捏住衣襟,使劲一扯――崔季明两手能折平底锅,拿钢丝缝的扣子也经不住她这样一扯,殷胥听见扣子崩开的声音,无奈的扶额,忍不住道:“你就不想想一会儿的事儿么,还要去医院的!你……你都这样多少回了,家里阿姨都懒的缝了,我一回买五十件够你撕的么?要是你真嫌烦我自己脱不行么?强|奸就强|奸啊,你能吓唬得了谁,这句话你都喊了十几年了好吧!”
崔季明觉得自己气势汹汹,结果就让他几句话给浇灭了大半。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这才想起来,好像就算是在古代……她也说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这种话,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殷胥低头一看,崔季明两只手撑在他胸口,她的手上有上次抓捕留下的一点伤疤,伤痕累累的手按在他皮肤上,明显的很。他看着基本一排扣子都不幸身亡,受不了似的倒下去:“……你啊你……”
崔季明也觉得有点尴尬,她计划可不是这样的。殷胥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她想象也确实是,都三十岁的人了……做一次能怎样,还反抗个毛线啊。
她伸手去捡被子上的纽扣,殷胥手搭在眉毛上:“别捡了,你在家里都收集了一整盒了,再捡放不下了。”
崔季明悻悻:“我只是怕硌着你……”
殷胥看她的表情,这样的生动,刚刚那个伤心欲绝的眼神留下的冲击渐渐被她其他的表情挤散,他开口道:“你不是要家暴我么?”
崔季明拽他领子:“你别这么有恃无恐的样子!”
殷胥被她又拽起来,有点想笑:“我没有……”
崔季明咬牙切齿:“你别觉得我没办法!你不要觉得马上就要摆脱我了!我跟你讲……我大不了什么都不干了,就缠着你,要你这辈子不能安宁!”
殷胥没想到,她失去了关于争吵的记忆,说话直率了这么多。
她要是能当个纠缠一辈子的无赖,他反倒做梦都会笑出来啊。
殷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你别光说不干行么……”
崔季明对他的反应有点傻眼,反而有点退缩:“你、你是离婚也无所谓,要拿我当炮|友是么!”
殷胥叹气:“是你说要家暴的。那你就来弄疼我啊……真的好久没做了,你上次指甲挠的印子,都已经消失了。”他说着转过去一点身子,让她看他后肩,问道:“没有了吧?”
崔季明呆呆的把衬衫拽下来一点:“嗯,没有。”
殷胥以一种很自然的口气说:“你不要咬个牙印么?你不是很喜欢这样么?”
崔季明:“……啊。”
她、她这个想要强|奸的,怎么一下子气势全无。
殷胥微微偏过身子,顺带拿起她被子深深闻了一下,呼了一口气:“我都要忘掉你是什么味道的了。”
崔季明低下头去,鼻子先蹭到了他肩膀上,那牙轻轻咬了一下,似乎犹犹豫豫的下不了口一样。殷胥转过脸来:“……怎么?”
崔季明面露茫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个态度。你是不是让我咬个牙印就走了,就说两不欠了之类的。”
殷胥笑了,他转过头来,倒是不嫌崔季明会不干不净了,两只手把她的被子抱过来,拥住他自己,整个人陷进被子里,开口道:“真的,以后别生气了。我会被你生气的样子吓死的……”
崔季明不知道他这句话有什么样的前因后果,但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针一下子扎破,撑开的皮瞬间溃败,缩成一团,任凭将她撑到膨胀的水四散奔流――
啪的一下,自尊啊,羞恼啊,报复心啊,那些根本立不住脚的狐假虎威的东西奔逃溃散,挺的笔直的脊背一下子就软下来,肩膀塌下来,整个人朝心里缩去,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茫然,殷胥却跟控制不住自己一样,咬着嘴唇,努力想笑似的,眼眶都红了,浑身哆嗦起来,抓住她手腕:“你不说要做的么?怎么不弄了――”下一句,没头没脑:“不要离婚……求求你了――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明明谁都没做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殷胥忽然好似崩溃了一样,忽然捂住脸,明明刚刚还是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却从掌心里漏出了一两声跟少年似的脆弱哽咽:“我、我想想就觉得可怕……差一点,好似就差一点,就一切都要完蛋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都蜷起来,崔季明吓了一跳――
虽然说他这个年纪还有一点闹脾气似的幼稚,但崔季明都记不清她上次见到殷胥流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他此时就跟让人从差点坠落的悬崖边拉回来似的,满身后怕,明明还穿着西装裤,明明刚刚还在训斥她的幼稚,怎么就这样真的哭出来了啊!
她还干个毛线,只能从他身上下来,抱住一边哽咽还在一边说话的殷胥,他整个人都快从她一米二的床上滑下去了,她只能抱住他的腰把他拖上来。
这一捣鼓,成了殷胥趴在她怀里,被她抱着拖着似的了,崔季明手脚并用抱住他,好似终于能给了他一点安全感,纵然殷胥的长腿缩不到这张小床上来,但脑袋却还使劲往她怀里拱。
他是真的哭啊,虽然使劲埋着头,崔季明刨了半天没看到他的脸,但也感觉他似乎在抽噎,崔季明又想笑,又觉得他可怜兮兮:“你、你别哭了啊,我都说不离婚的嘛!我都刚刚说了!”
殷胥两只手死死抱着她赤|裸的上身,喃喃:“你难道不是个混蛋么……你主动找我又能怎样,整件事情里,你主动回应的不就是一条朋友圈!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什么搞的自己置身事外一样!”
崔季明哪里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能连忙点头:“好好好。”
殷胥使劲儿埋头:“你……你幸好没有签字……要是你签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是这样想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要是你不是忘记所有的事情了,是不是今天我来,你就已经签好摆在我面前,对我冷言冷语,逼我赶紧签字,宁愿净身出户也要跟我离婚?”
崔季明:……明明她是先生气的那个啊!怎么变成这样!
她努力的想怎么解释才好,殷胥没头没脑的就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你挨这一棒子也、也不都是坏事……这些话你都不记事了才说的出口。你、你跟我说你把结婚戒指扔了……你居然扔了……”他说道句末,肩膀一抖,感觉要委屈死了气死了似的吸了一下鼻子。
崔季明:卧槽……我也够狠的,都闹成这样了?
她忍不住开口:“如果、如果我不是忘事情了,会不会我们真的离婚了?”
殷胥哆嗦了一下,摇一摇头,崔季明都感觉他鼻尖蹭开了淌到她胸口的眼泪:“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要是你有朝一日跟别人结婚,我就是坐牢……我、我……”
崔季明也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哪天走在街上看见殷胥跟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挽着手,二十七管那个女人叫妈,这个想象才冒出来,她都想骂娘了。
崔季明连忙去顺毛似的摸他后背:“离个毛线――!想都别想!”
殷胥都快化成孩子了,竟然学她的话:“想都别想!”
崔季明又有点心酸,又有点后怕。真的是,成婚以后,越是到了敏感的,大家都疲惫的时间段,就越容不得那些口是心非,胡搅蛮缠。什么都好好说明白,把自己想要的,自己感觉受到忽视的都尽力表达才好啊……
崔季明想想,要真是像殷胥说的那样,闹到都快去民政局了,她怕是再最后关头,一切都不要了,会去求他,求不要离婚吧。
她正想着,殷胥开口:“……你要是真的签了字,我会给你下跪的。”
卧槽?妈的俩人想一块儿去了,她居然有点想看看最后闹僵的场面,会不会俩人扑通一下给对方跪下了,跟拜天地似的哭着给对方磕头哈哈哈哈。
她想着想着,笑出了声,殷胥抱着她的手一下子收紧了,抬起头来:“……你居然笑。”
崔季明看他睫毛都湿了,眼神有点受伤,连忙道:“我是想,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做的。”
殷胥这才低下头,又埋胸。
崔季明感慨,揉了揉他头发,果然还是长头发比较好摸,但是短头发也很好看,显得他更利落了。崔季明开口叹道:“你看,这世界不论多么冰冷残酷,你不还有我温暖的胸部可以依靠么……”
殷胥噎了一下。
他爬起身来,崔季明胸口有一点点水痕,她伸手摸了摸,把手指放到嘴边舔了舔,咂嘴道:“哎呦,某人的眼泪,我舔了会不会长生不老。过来,让我舔舔。”
殷胥将手摁在了她温暖的依靠上,才把脸微微凑过去。他以前很受不了她乱舔的毛病,或者说是表面上装作很烦,这回这么主动,真的感觉很不一样。
崔季明探出一点舌头,舔了舔他眼角,殷胥整个人像是不想动一样,压住她。
崔季明不急着吻他,殷胥却先开口道:“你还是先咬我一口吧,不要咬脸,其他都好……留疤也不要紧。”
崔季明:“为什么?”
殷胥:“……是我先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我想记住今天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没写到车。
我也不知道现代篇大概会写到个什么程度……慢慢悠悠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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