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越说脸越绿,为什么让她应付这个男人,明明……明明……外课不是她上的,她根本就没有应付他的经验。
张老师有些着急,如果她处理不好,校方就会处理她,您给个回应呀,她都说半个小时了:“我们应该……对这件事全权负责,我们一定负责,我们……”
“尚尚――”夏渺渺慌慌张张的赶过来:“尚尚呢?尚尚怎么样?尚――”
何木安沉稳平静的看过去。
夏渺渺紧绷的心莫名缓了一下。
何木安的声音响起:“没事了,手腕骨折,正在里面打石膏,小孩子骨头长的快,问题不大。”
夏渺渺突然感激的想哭,扶住旁边的座椅缓缓发软的腿,电话里说尚尚从游乐架上摔了下来,她一路开过去,腿已经软了。
何木安见状,皱了一下眉,转身慢慢的走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她肩上,拍了拍。
张老师低下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男人虽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但觉得这一刻温暖了三分,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坐一下,我妈在里面陪着,一会就出来了。”走廊隐隐能听见里面木秀筝嚷嚷着轻一点的惊呼。
夏渺渺没有拒绝,从确定女儿没事起,双腿一直打颤,她要休息一会。
何木安站在她身边,没有再说话。
张老师见状,反而不知道怎么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垂着头,给两人安静的空间。
单人病房里,木秀筝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心疼的陪孙女玩,看着女儿手腕上鼓起的白色石膏,孙女要什么给什么,孙女疼一下就像扎她的心一样,她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孙女身上,对于没有被儿子带回家的孙女亲妈,就像对待来探望的陌生客人一样,看了一眼,问了好,心思又回到孙女身上。
木秀筝的理解很简单,儿子没有带尚尚妈回去,说明不合适,不合适就没有必要联络感情,想给她优秀的天怒人怨的儿子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真不差一个妈,以后如果每位都要应付,她应付的过来吗。
夏渺渺插不上手,站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女人,除了最初木女士让她接近了一下女儿,就把女儿的注意力吸引走了,木女士就如尚尚在家里形容的那样,会变魔术会聊话题会跟小孩子非常认真的讨厌大怪兽和坏人,她跟尚尚有用不完的精力,她能独占尚尚所有宝贵时间并让尚尚保持新鲜。
夏渺渺看着她们两个人,欣慰的笑容中带着一抹苦涩,欣慰女儿如此得她这位奶奶欢心,苦涩女儿这么小已经不全身心的依赖她。
夏渺渺觉得自己也挺矛盾的,孩子烦人时,恨不得她们长大,恨不得有人帮忙带,真的有人带了,有觉得自己的孩子自己操心是幸福的事。
夏尚尚坐在病床上笑的十分开心。
木秀筝也十分开心。
夏渺渺站在一旁,目光含笑。
何木安进来的时候就是他生命中三位无法排除的女人,笑容祥和舒服,听得到惊涛骇浪中史航的巨响。
夏渺渺听到声响快速转头看过去,笑了笑,又把注意力放回女儿身上。
何木安怔了一下,为她给的猝不及防的惊喜,她对他笑,那种笑跟平时的不一样,非常安静的笑。何木安立即无恙的关上门,慢慢的走过来,心里却在琢磨,是感激他今天来了吗?是被女儿的微笑感染了吗?是觉得这样很好吗?还是因为突然看到他?
下一刻,房门敲了两下,再次打开,高湛云穿着白大褂直接走过来。
夏渺渺看过去,面色从刚才的微笑瞬间多了很多东西,无助的、担心的、信任的、同舟共济的,这些神色很淡,淡的没来及活动脸上的无关,但她的眼睛细微的不一样了。
何木安刚刚翻滚的心瞬间如冰泼,发出嘶的声响。
“爸爸!爸爸――”
高湛云示意渺渺他知道,走过去,先看了看尚尚手腕,笑着试着平衡移动了几下,问了问她疼不疼,夸奖了女儿的勇敢,起身站在爱人身边:“别担心,我已经跟主治医生聊过了,没事,养一养就好。”
木秀筝撇她一眼,转瞬又对着孙女乐呵呵的笑,她觉得自家孙女委屈的不行,跟着妈受过苦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叫别人爸爸,真是太可怜了,她何木安的女儿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叫爸爸的吗!位置空着也不能叫别人,多委屈她的宝贝孙女。
何木安站在窗边,背脊挺直,自尊自傲,谁也不再看。
夏渺渺和高湛云知道他们谁在这也不受欢迎,但夏渺渺心疼女儿还是死皮赖脸的留到看尚尚吃了饭才给她收拾衣服。
木秀筝见她们走了,立即给高雅美打电话,镶着粉色钻石的手机,吊着一枚宝玉的手机吊坠,趁着她的海滩风指甲造型,葱白的手指,美的像开出的花:“小小姐的衣服和用品带过来……对……小小姐既然喜欢当然也要拿过来,我管你们怎么拿,那都让我说,我儿子请你们做什么。”
何木安好像没有听见,拿出烟,想点,又放了回去。
另一边,夏渺渺心里很不舒服,自家女儿生病了,着急担心,想在旁边看着却不能,心里能不担心,现在的情况还不如尚尚小时候她一个带着孩子去医院让她心安,至少她能全程陪着。
高湛云停好车,握住她的手:“收拾点尚尚的东西,我送你过去,估计她晚上疼了会想见你,我一会换成值班,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夏渺渺回握住他的手,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慢慢的开口:“其实我在哪里也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那你也是尚尚的妈妈。”
夏渺渺闻言看看他慢慢的把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说以后尚尚……会不会跟咱们生分了……”
高湛云抚着她的发丝,爱怜的吻吻她的头顶没说话。
“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总觉得不过是一个孩子,不过是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不过是两个人的孩子,再有联系在再难带,再牵扯到他未来的太太,我未来的你,也是很简单的事,我们爱她不是就解决了吗,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这么天真的想。”
她真的,从来没觉得尚尚的抚养权是过问题,不管在谁名下,她对尚尚的心都是一样的,孩子的未来在于放手,在于她自己,她们生来就是未来离开父母自己长大,家长要宽容要学会放手,要知道给予要适可而止,要相信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过的十分精彩。
可现在夏渺渺决定自己其实十分仔细,以上道理统统都是狗屎,她以前那样想,是因为尚尚就在她身边,没人跟她抢,她更相信别人也抢不走,就何安那脾气,是个孩子也不喜欢她。
她忘了家长除了要让孩子喜欢,还有敬畏。
尚尚不是不喜欢何木安才不喜欢在他家,她是觉得何木安给她的压力太大,她不会吃饭的时候保持淑女风,她做不到别人骂她不回击,她还是玩泥巴的年龄。
何木安却在这个年龄希望她撑起她小小的骄傲,背后跟着教导老师,就是这样,她还是每次都去。是不是在尚尚心目中,她那位看起来很陌生的父亲,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会开飞机,会带她看游艇,会毫不犹豫的带她爬山,一个不爱笑,却把她举高男人,夏渺渺几乎可以想到,以后尚尚在重大事件中会问何木安的意见,会希望在他那里得到安全感,会问他她的男朋友是不是合适自己,会信赖他的眼光,会觉得有位这样爸爸的是她的骄傲。
而她和湛云,虽然不至于被尘封,但意义不一样,她不是尚尚的第一次顺位了,已经不是了,她惶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豁达的惶恐。
她现在希望尚尚像小时候一样只需要她,闹着让她抱、吵着让她哄,会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只有她。
夏渺渺苦笑,笑的眼泪下来了,又用手指抚去,难怪,会有‘自私的基因’一说。繁衍从来不是为了人类生生不息的传承,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传承是最的大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