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下,两人相对站立。
杭川身形高大,正好挡住了晨阳的光。
但这并不妨碍霍悠仔细看他的脸。
哪怕这时她感觉眼睛刺痛。
是他啊,真的是他……
霍悠鼻头发酸。
她已经独自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她认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却还是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扑到他怀里哭泣,表一表自己的委屈。
纵然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还不待她行动,那人就往前迈出两大步,一手将面前的小姑娘拥入了怀中。
霍悠呆住。
杭川的个头比她高,霍悠在第六监狱星上整日吃营养剂,又忧思以后的生活,整个人消瘦了很多,在他面前比从前显得娇小。
一把将她抱住,杭川只觉得自己满手摸到的都是她的肋骨。
他不忍再摸,顺着她的脊背摸上了她的后脑勺。
“……”
原本呆愣的霍悠顿时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女孩子剃光头的不是没有,但一般做这种事情的都是非常另类的姑娘,比如伊泽佳。
霍悠虽然认为自己也算有个性,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光头的形象会暴露在别人面前。
尤其是她剃光头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想要推开杭川。
她能闻到杭川身上清雅的淡淡香味,这和她一身泥土,满面飞尘,又隐隐有异味相比,实在让她无地自容。
但她的挣扎并没有奏效。
“……让我多抱一会儿。”杭川轻声道,语气里有丝恳求。
霍悠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待他说完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落下泪了。
说好不哭的啊!
霍悠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回抱杭川也不是,不回抱杭川也不是。
好在杭川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轻轻松开霍悠,与她面对面,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我真的怕……”他轻声道:“怕再也找不到你……”
霍悠鼻头微红,眼眶下还悬着泪珠:“你这不是找着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我每天都盼着能有人来救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说罢,霍悠顿了顿,立马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会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小雅呢?她怎么样?在阿曼蓝星上的事情,你没有暴露吗?联邦有没有要抓你去科学研究院做实验?……”
霍悠问了一大堆的东西,杭川一直耐心地听着。
霍悠说到一半,又猛地闭了嘴,捂着嘴朝后退。
虽然她每日都有清洁牙齿,但也不能肯定口腔就没有异味,毕竟这里没有其他洗漱用品,她顶多只能用清水清洁……
真是糟糕。
霍悠懊恼地想要跺脚,更加觉得难堪。
她不知道杭川通过接触她,可以读懂她现在的心声、
霍悠只听见头顶叹息一声,随后她的脸被对面的人捧住。
“怎么办?我会不会很丑?他会不会嫌弃我?啊不对不对他会不会觉得我脏兮兮的?我的形象会不会已经全部被破坏了……”
霍悠内心里一串担忧一闪而过,眼睛更加觉得朦胧起来。
她垂下眼不敢看杭川。
杭川轻柔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我从第一监狱星找到第五监狱星,再重新筛选也许存在的第六监狱星所在的可能星域,一个一个星球找过来,总算是找到你了……连老天爷都在帮我,救生舱落地的地方和你相隔不远,我又并没有走错方向。”
“欧雅很好,在你被转移走的时候,她就被释放了。能找到你,也多有赖她给我的信息。”
“阿曼蓝星的事我没有暴露,你不用担心,联邦也没有要抓我去做科学实验。”
杭川一一答完,其耐心真是难得。
也只有霍悠,能让他这样重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回答她所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杭川捧着她脸的手改为捞过她的脖颈,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霍悠没有抗拒反应,她温顺地依偎在杭川的胸膛。
“谢谢……”霍悠轻声道:“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找我。”
杭川情不自禁地低头在霍悠锃光瓦亮的脑顶门儿上亲了一下。
霍悠:“……”
杭川:“……”
“对、对不起……”霍悠忙道歉。
她的头上,不仅有每日因没有洗发水这种东西清洁而积攒下来的油垢,还有之前骑着二轮电车飞奔而来时染上的飞尘。
杭川势必亲了一嘴的灰。
杭川咳了咳,轻轻拍拍霍悠的头顶,道:“不怪你。”
霍悠脸颊通红,又是喜的,又是气的。
杭川无奈地笑了笑,复又将霍悠揽在怀里。
霍悠缩了缩手脚,轻声问道:“你怎么来的?我们可以离开吗?”
杭川面上一顿。
“这里被戒严了。”杭川道:“就像是阿曼蓝星一样。但这里比阿曼蓝星更隐蔽,联邦也从来没有发出告示公文。”
“什么意思?”谈到这种正经问题,两人神情都无比严肃。
“意思就是,这个星球的作用,将会被联邦封存。”杭川道:“这也是我抵达这儿后,确定的第一件事。”
杭川看向霍悠:“这里,是阿曼蓝根的试验场。”
霍悠想了想,摇头道:“你说得不全对。”
霍悠道:“这里原本是第六监狱星,但根据我们所知的星际常识,联邦只有五个监狱星,没有第六监狱星。这说明,这个星球从一开始建立起,就确定了是一个秘密的监狱星球。阿曼蓝根要找试验场并不难,这么多星球,随便找一个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用到第六监狱星。这是其一。”
“其二,我很清楚地记得阿曼蓝根开始迅猛延伸开始的时间,那会儿正是晚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中就这样交付了生命。如果联邦有意将这儿当做试验场,没道理要赔上那么多的联邦政府管理人员,政府完全可以将这些人给提前调走,对这个星球进行秘密试验。”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霍悠看向杭川:“如果这里是试验场,那从开始试验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联邦还没有来验收结果?我等着人来,已经等了150多天了。”
霍悠话音刚落,就听到上空有逐渐由弱变强的轰鸣声。
她又惊又怕,生怕有人将杭川抓走。
等看到上空中那架巡航机悬停后,从驾驶舱里弹出来的头时,霍悠心神巨震。
“班森……”霍悠喃喃。
这个一直追问她为谁去阿曼蓝星的联邦特别行动组高级组员,终于和他一直追寻的重要资料人,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