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滢只感觉到耳边生风,人却没有什么不适,甚至比坐汽车舒服多了,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像有人扶着她稳稳地站在了一个地方,她看见了熟悉的地中海蓝的门窗,小酒馆的招牌被山顶的风吹得“叮呤哐啦”作响,因为山风太大,酒馆门口夏日的太阳伞已经被收了起来。、
冯婉滢前脚还没有跨进小酒馆的门,火狼后脚已经到了,还没等人看清她已化身为人形。
“夫人,外面风太大,您里边请!”玛莎颤颤巍巍地领着冯婉滢进了酒馆的门,根本让人无法想象她就是那头威风凛凛的巨狼。
冯婉滢看见酒馆柜台后面伸出来一个七彩的风车,门外刮进来的风把风车吹得“咕噜噜”乱转。
“威利,你又在干什么坏事?”老太太手指轻点,那风车已经在她手中。
“奶奶,还我!奶奶,还我!”一个小男孩从柜台后面伸出个小脑袋,那小脑袋上长着个并不相称的大鹰钩鼻和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小男孩看见了冯婉滢,他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狡黠的一笑。
“哦,你好威利!我们已经第三次见面了!”冯婉滢跟他打着招呼。
“您好,夫人!”小男孩手指一点,那风车又回到了他手里。
“乖乖去玩会儿,我和夫人谈点事儿!”
“欧,可以去玩喽……”男孩举着风车欢快地奔出门外。
酒馆地中海蓝的木门在小男孩身后关上了。
她们挨着壁炉边坐了下来,玛莎朝着柜台挥挥手,一壶暖暖的咖啡轻巧稳当地落在桌面上。
玛莎为冯婉滢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浓咖啡。
“威利平时都不得玩吗?”冯婉滢是小男孩的母亲,她最知道小男孩的天性。
“哦,夫人,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鹫族和狼族的期望都落在他身上啊!”
冯婉滢点了点头,她肚腹里的孩子何尝不是这样。
“这样的孩子一出生,肩上的担子就很重!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冯婉滢为肚里的孩子叹息起来。
“夫人,您不要哀叹,这世上总要有人挑大梁!小到一个家族的兴衰,大到一个国家的命运,总少不了这样需要担当的人!”
“您说得很对,他们身为家族重要的一份子,本该如此!”冯婉滢赞同地一笑。
“夫人能感觉到这莱博山顶的风刮得越来越猛了吗?”
冯婉滢看了看上次来时那个修在悬崖峭壁上的露台,因为山风很大,落地门窗早已紧闭,但还听得见门窗被风刮得“哗啦”作响的声音。
“那是自然!”
“这风是那死亡谷里多少屈死灵魂的声声呐喊啊!”岁月在老太太脸上刻下的那些皱纹随着她激动的声音在颤动着。
婉滢喝了一口咖啡:“亲爱的玛莎,你既然请我来这儿,能不能听我几句真心话?”
从冯婉滢第一次来到这儿,她就深刻地感觉到,时光虽然无情地流逝,但仇恨并没有在这里消失。
那一次来一切都还跟自己无关,所以也不便多说什么,而现在不同了,肚里的孩子把自己和这些人联系在了一起,自己说的话和做事的方法就要有所改变,古人云:变则通,通则久,这样自己期望的局面才会出现,这局面也才能长治久安。
“夫人请讲!”
“您不必总是那么见外,叫我婉滢就好!我想您请我来,首先是在心里已经认同了我们是一家人,对吗?”
“那当然婉滢!”
看着老太太因为年迈而浑浊的眼睛,根本无法想象这就是那双炯炯有神通红的巨眼。
“亲爱的玛莎,仇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记得有一个故事说的是: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出远门,在过一条小河的时候,遇见一个女子因为过不了河而在路边哭泣,老和尚就卷起裤脚背起女子趟过了河。过了河的小女子再三拜谢后往另一条路走了,老和尚和小和尚接着继续赶路,走出三里地之后,小和尚问老和尚:‘师傅,您不是告诉我们戒色,为何还要背那女子?’,老和尚责备到:‘我放下那女子就已忘了那事,你倒好,走出三里地还想着,你在心里已经背着那女子走了三里地,知道吗?’。玛莎,仇恨也一样,放下就海阔天空,装在心里那就是沉重的负担啊!”
老太太欣赏地看着这智慧的东方女人:“婉滢,听了你的故事我受益匪浅,不过说说是很容易的,因为说的人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如果有这样的痛苦再谈‘放下’那就太难了!”
老太太站起来蹒跚地走到紧靠悬崖的落地门窗前,望着似乎传来声声号角的死亡谷:“自从有了普罗旺斯,鹫族、狼族和其他部族就在这里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我们对这片土地的爱是如此深沉……可让・尼尼薇家族为了杀一儆百,对鹫族痛下屠刀,把狼族赶到阿尔卑斯山的那边,从此让众部族顺服于他,让壮美的普罗旺斯成为他一人的普罗旺斯!婉滢,你说,这让・尼尼薇家族可不可恨?”
“可恨!”想不到婉滢说出了这两个字。
“所以才有了埃利奥王子肩负重任的复仇!”老太太转过身来,她的脸因为背对着明亮处而被阴暗笼罩。
“他的复仇计划非常地成功,现在的让・尼尼薇家族只剩一个空壳,但并不完美,狄奥和卫斯理明明是埃利奥的后人,可他们却认贼作父!这让我怎不伤心?如果埃利奥还活着,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婉滢,你是明事理、有大智慧的女人,现在你的肚子里又有了埃利奥的后人,我只希望你将来能教导这个孩子回归本族!”
老太太坐了下来紧紧地拉着冯婉滢的手。
“玛莎,你放心,这是肯定的!不过龙珀一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过没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现在的让・尼尼薇家族、鹫族和狼族如果还各自为政,斤斤计较于个人恩怨,那我想在强大的鬼瘴之气面前都将不堪一击,那将来面对的命运不仅仅是被驱赶出普罗旺斯,而是有灭族之忧啊!”冯婉滢语重心长地看着老太太。
“所以玛莎,将来我要告诉这肚里的孩子,他不仅是鹫族和让・尼尼薇家族的后人,狼族里还有他的亲人,我相信在龙珀的庇护下鬼瘴之气终将远离普罗旺斯,普罗旺斯的众家族会和平地繁衍生息下去……”
这回是冯婉滢站了起来,她走过去推开了悬崖边的落地门窗,狂野的山风把她的秀发高高吹起。
“今日,大风起兮云飞扬;明日,石头城下无波涛!”
她豪迈的声音被山风传出去好远好远,许久以后还在山谷里回荡!
玛莎没有再说什么,冯婉滢的话打动了她。
冯婉滢穿着黑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红色庄园,这件黑袍的妙用深深地吸引了冯婉滢。
临别的时候,冯婉滢跟玛莎说想借黑袍用上几天,玛莎也慷慨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