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料理完搬家的事,回到小公寓,路蒹葭整个人都放空了。
唐书尧适时地打来电话,问她今天的情况,她带着倦意汇报了行程。
唐书尧听出她情绪低落,便问道:“你又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路蒹葭踌躇片刻,沉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有点累而已。”
唐书尧说:“累的话就休息一下,搬家的事我帮你安排。”
“不用了!”路蒹葭拒绝道,“我都安排好了,对了,我要搬去哪儿?”
唐书尧卖了个关子,说:“暂时保密,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这边有事,先挂了,你慢慢收拾。”
“哦。”
挂了唐书尧的电话,刚坐下想休息会儿,白天宇的电话又来了。
看着白天宇的头像,听着《空缺》的铃声,路蒹葭深呼吸一口气,拍拍脸颊,做出一个笑脸,然后接通了电话。
“小哥哥!”
白天宇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傻瓜,收拾好了没有?我过来接你。”
路蒹葭真真切切地笑了:“好了,你过来吧。”
“等我。”
挂了电话,路蒹葭的嘴角一点点下落,眼神变得悲戚起来,她叹口气,蜷缩在沙发里,用手臂挡着眼睛哭了。
默不作声的流泪,渐渐隐忍不住的抽泣,越来越压抑的哽咽,彻底奔溃的号啕大哭。
哭干了泪,哭肿了眼,她拿纸巾擦擦泪水,自言自语:“艹,又在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儿呢?胆小鬼!有本事你当着别人的面哭啊。”
“真没用,为什么要哭呢?路蒹葭你这个混蛋,你居然跟母亲吵架,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怨谁呢?人生再悲再苦终究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环境都是借口!还不是你自己没用,留不住想要的。”
“好了,不哭了,乖,一切都会过去,忘了吧,从前的事,你现在有白天宇,有大好前程,有幸福的未来,为什么要一直揪着过去的伤疤不放呢?放过自己吧,亲爱的,我们放过自己吧。”
看着镜子里颓废的自己,路蒹葭打心眼里厌恶,矮穷挫,真是丑爆了!她翻出化妆包,迅速收拾了一下妆容,换身休闲装,唱一首《好汉歌》,发泄之后,满血复活。
敲门声适时响起,路蒹葭跑去开门,看到一身标配的白天宇,他这回倒是不慌不忙了,站在门外跟她打了招呼,才慢悠悠地进屋。
拉着路蒹葭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开水,一边凉着,一边说:“书尧哥说你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啊?没有啊。”路蒹葭一边否认,一边在心里骂唐书尧嘴贱。
白天宇放下水杯,搂着她的肩,说:“蒹葭,你要跟我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一边说着我对你很重要一边却隐瞒你真实的想法。”
路蒹葭侧身抱住他,搂着他的脖子说:“我跟妈妈吵架了,我不是隐瞒,我只是不想破坏跟你在一起时的心情。”
“傻瓜。”白天宇揉揉她的头发,问:“你还好吧?”
“嗯,没事了,只要一看到你,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白天宇噗嗤一笑,将她抱进怀里,轻唤一声甜蜜的专属称呼:“傻瓜。”
路蒹葭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嗲声说:“你不也是,一样傻的傻瓜。”
互相依偎着享受了片刻的安宁,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母亲打来的,她要回家。
路蒹葭又开始烦心起来,返乡是件大事,这是她离家后第一次返乡,应当正式些才对。
原以为有朝一日返乡,应当是光宗耀祖,以一种全新的、令人骄傲的姿态回到家乡,谁知道竟是如此狼狈的情形下。
工作没了着落,生活一团乱麻,和母亲的关系也一时崩坏,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返乡?她只想一个人在角落里放空,或者躺在白天宇的怀里,暂时忘却俗尘的一切。
然而她不能,她必须面对,她明白,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日复一日折磨自己,她不想痛苦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所以必须面对。
也许,是时候面对雾都,面对父亲了。
她对白天宇说:“我要回家了,和母亲一起。”
他沉默了片刻,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摇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
他轻声叹息,将她搂紧些,说:“我在这儿等你。”
她笑了笑,点头允诺:“我会回来的,没有什么过不去。”
白天宇亲吻过她的额头,说:“蒹葭,你成熟了,却越发让我心疼了。”
她抱着他哭,肆无忌惮地哭,还不许他看,她怕自己的哭相丑爆了。
调整好情绪,路蒹葭又疯疯癫癫地出发了,和白天宇一前一后出门,避开耳目,她回家见母亲,确定返乡的事宜,白天宇留在公寓,帮她安排搬家的事。
站在电梯里,路蒹葭居然有些紧张,后悔和愧疚让她开始害怕面对母亲,她在心底打着草稿,演戏一样排练着道歉的剧情。
站在门口,深呼吸,然后敲门。
母亲沙哑的声音传来:“谁?”
路蒹葭心里便一沉,她听得出来,母亲必然是狠狠哭过了。
她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舌头转了半天,蹦出一个恶声恶气的字:“我!”然而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又歉意地补了一句:“妈,使我,蒹葭。”
母亲来开门,果然眼睛红肿,路蒹葭不知所措,跟在母亲身后进门。
母女俩各自往沙发两头一坐,沉默了许久,母亲拧了把鼻涕,说:“都处理好了?”
路蒹葭惶恐,坐直了身子,谦卑地回答:“啊,是,都好了。”
母亲又道:“回家的事呢?”
路蒹葭忙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安排,你想什么时候回?”
“就今天吧,越快越好。”母亲板着脸,急于逃离这毫无情感可言的繁华空城。
“唔,好。”路蒹葭突然就哽咽了,她是让母亲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她迅速订了机票,说:“晚上11点的飞机,明天早上就能到。”
母亲长叹一声,带着些许愁苦的呻吟,说:“你不是要搬家吗?我收拾了一下,家具都是房屋原带的,咱们也没什么东西,都是些零碎。”
“唔。”路蒹葭心不在焉。
母亲定了心,又开始为她操劳:“你啥时候搬?联系搬家公司了没?”
路蒹葭回过神,说:“我也不知道,都是天宇安排。”
母亲开始碎碎念:“你这孩子,什么事都靠天宇,人家是忙人,工作那么多,你怎么还去麻烦他?就这么点东西,叫辆车,咱们自己就搬了。对了,你搬去哪儿呀?”
路蒹葭摇摇头:“不知道,书尧哥说是公司安排。你不用担心这事了,我们收拾好直接回雾都,钥匙留给天宇,他会处理好的。”
母亲嗔怪她:“你看你,才刚说不要总麻烦天宇,就把事都推到他身上了。”
家长里短聊了几句,气氛渐开,路蒹葭抓住时机示好,挪到母亲身边,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没关系啦妈,天宇是自己人,你未来女婿!”
母亲却很自然,一点没有记恨她的意思,戳了戳她的额头,骂道:“你这脸皮厚成城墙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你可长点心吧,我早就说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卫洋那孩子最好,你偏偏抓不住,要和白天宇搅和到一起,你瞅瞅这些日子闹的!”
路蒹葭道:“妈,你别总看网上那些流言蜚语,那都是假的,你相信我就好。天宇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他的好,你了解过才会知道,我一开始不也很讨厌他吗?但现在,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母亲叹息着摇摇头,说:“但愿你是对的,不要像我一样,一步踏错,毁了一生。”
路蒹葭皱起眉头,抱着母亲,安慰她:“妈,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想了吧,相信我,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另外,妈,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
母亲擦拭一把泪水,拍着她的背说:“傻闺女,妈没怪你,咱娘儿俩相依为命,你不冲我发脾气,冲谁发呢?妈也有错,没跟你商量。”
路蒹葭欣慰道:“妈,以后我们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藏在心里,无论什么事,只要理解彼此,总能解决问题。”
冰释前嫌,路蒹葭觉得,似乎吵了一架也挺好,她和母亲,更明白对方,也更体谅对方了。
有些话,憋在心里,总也说不出口,到了一个临界点,一夕崩溃,反而伤人,路蒹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多忙,都要多陪陪母亲,多和母亲沟通交流。因为啊,和母亲的羁绊,是绵延万里,伴随一生的,她不想再有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