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再说话,华灵笙被这眸光震慑得越发抬不起头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主动开口问他:“父王,孩儿这次为何竟在这里?”
她父王冷哼一声,半晌未有回话。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忽又叹出声来,道:“你从前为那龙子而犯下的荒唐事,也是情非得已,父君且再饶你一回……”
华灵笙惶恐地抬眼看了她父王一眼,急道:“孩儿知错了,自愿领罚,还请父王不要迁怒到母妃!”
男子却又笑了,冰冷的眼眸里也似乎多了几分暖意,“笙儿放心,本君待你母妃从来都是最好的,你在仙人界一待就是数千年,这两年她又给你添了个弟弟,念叨起你的时候也少了些。”
“母妃她的身体……”华灵笙哆嗦了下唇,没再说下去。她忽又话锋一转,面上的神情也转而坚毅,“父君这次助我附着于此女身上,可是有什么深意?”
“取得龙子的信任,夺回我魔人界当年被俘虏勇士的遗骸。”男子说完,身形化为无数泡影,顷刻消失不见。
华灵笙从地上站起,弹了弹指甲缝当中的香粉。没一会儿,便有个暗卫在她跟前显露出身影。
这名暗卫疑惑地盯视着她:“笙姑娘方才在做什么?”
不过,他话才问完,便又茫茫然起来。华灵笙替他拉开了房门,他就乖乖地行走了出去。
他径直行到了邀月居外面,才恍然若有所悟:我奉命看着那华灵笙,怎么忽然到了这里来?
挠挠头,他又潜回到了一直所待的那处。
……
这日一大早,便有侍婢进来通知华灵采去露台“看戏”。
华灵采被玉启软禁在这宫主殿的一处偏殿当中,“黯然神伤”了两三日,本来精神气其实还挺饱满,结果一听了这通知,顿时便有些腿软。
露台是个极为开阔而荒凉的地方,那里上演的也并非真的戏曲,而是碧幻宫专门用来惩罚罪大恶极的弟子的专称。
在华灵采的印象当中,这样的戏,她已看过四五场,无一不血淋淋,残暴到极致。正所谓是,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到了那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地立在那里,面上有畏惧,亦更有愤慨。这愤慨并非对宫主本人抑或是那些行刑者,而是对那位即将接受惩罚的弟子。
碧幻宫中,诸事皆以宫主为主,谁要是触犯了法令,谁就是对宫主大大地不敬,就必须接受惩罚,若是死不悔改,就要被送到这露台上来。
在这里,宫主就是他们的天,即便是宫主的至亲,也不能欺辱他们的天。
华灵采望见那些陆陆续续赶来的弟子,不禁微微凝起了眉头。在这样一个宫主权威绝对至上的地方,她要想顺利逃离,实在是不容易呢。
她捏了捏袖口,把视线又转向露台的中央。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池中鱼儿翻腾,一派自在悠然的景象。水池边缘围着一圈透明的光雾,有足足三四尺厚,这厚厚的一圈光雾直至头顶映照的苍穹之上,形成一堵宏伟高远的环形光雾墙。
这样看似直如凡人口中所说的通天大道一般的东西,其实却是这露台的主角――行刑处。
这次的受刑者还未出现,但围观的弟子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华灵采也有些不耐烦,这种明晃晃的杀鸡儆猴的作为,其意图简直再直白不过。
忽然,她感到有人拿东西戳了一下自己。她侧过脸去一看,就看到乐聪拿着支血色珊瑚立在她斜后方。
她下意识去看他那只被火烧焦了的胳膊,却被他拿着珊瑚枝猛地一下打在脸上,耳听他说道:“真是奇了,玉启表兄怎么就忽然又把那个华灵笙带在跟前了?”
华灵采也顾不得脸被打,抬眼朝宫主出现的地方望去。
果然,玉启携着华灵笙一同出现在那里,两人具是笑容淡淡,相扶相携着一路走来……莫名地让华灵采忽然有种这两人其实挺般配的感觉。
这可是件好事情。
华灵笙一直嫉恨华灵采到了这碧幻宫里就身份比之高了一层,毕竟放在以前,她可是孝成府里最金贵的嫡长女,到了这碧幻宫里她却要靠着是华灵采堂姐的身份暂住着。
玉启贵为宫主大人,又姿容翘楚,举手投足中常常有一股上位者独有的豪迈之气,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华灵笙一直心心念念的对象。
华灵采虽不常出来走动,但也清楚知道她这位堂姐的的一片芳心……实在是对方对玉启的心意再明显不过,整个碧幻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华灵笙这样痴心追求玉启的样子使她很有感触,每每看到,她就对华灵笙做下的事容忍了一分。
前一世,她虽父母都在,但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情,这一世似乎是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却只有那么短暂的五个年头。养父最重情义,常叮嘱她要与人为善,尤其是要对亲人友善……而今孝成府只余了她与华灵笙两个堂姐妹,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基本只当没发生。
也不知是不是养父的教导总被她记起的缘故,她自身对华灵笙也确实有种是自家人的亲密感。只是这种亲密感显然并不靠谱,她这十年来所接受到的种种小动作,令她总想起养父,总觉得这样亲密是被养父唠叨出来的。
想到养父,她就心里暖暖的。
乐聪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华灵采,见她神色淡淡,眉宇反而微微舒展,他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挤到她跟前,屏蔽了左右,对她耳语道:“我这里有凝聚心神的丹药,你要不要吃一颗?”
对于那些定力不稳,道心不够的人来说,这时候预先服下凝聚心神的丹药,对其大有益处。无论是凡人亦或是已踏入修行之途的,若是遭受到超过自身所能承受的刺激,日后极易滋生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