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蓝衫女子仍是没有应。
华灵采赶忙又道:“娘能来看我就好,他们说只要魂灵不灭,就有可能再相见,还说这两个地界之间并不怎的容易往来,这些我其实都知道……”
蓝衫女子却又望着她落泪。
华灵采见她止不住地淌着泪水,只觉得自己也难过得很,却也怕再说错什么,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直急得恨不能替她哭。
又哭了好一会儿,蓝衫女子才终于勉强止了泪,开口道:“采儿,往后要多多小心,这世上若还有谁可信,只怕除了他――玉启,便再不会有了,若是,若是他有一日心仪于你,你便随他去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好好地过日子……”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是离别之前的交代。华灵采也受了感染,一时间喉咙哽塞,唯有连连应着。
……
华灵采是被一阵莫名的心绞痛给痛醒的。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一时有些恍然:经历了一连番诡异又匪夷所思的遭遇,都只是一场梦?
这当然并非一场梦。
她接下来就看到了昨晚熙恒随手一剑挥过所造就的损毁――那处地面凹陷下去,其上有层水蓝色的光罩拱起,里边被海水倒灌盈满,不时有成群的鱼儿蹿进来嬉戏。
分明是一处残损,却莫名变成了一副亮丽鲜活的水景墙。这样的美感自然要得益于支撑这整个院子的宝物,那宝物据说是从一种深海螺母中提炼出来的,专门用来辟出屏障用来隔绝海底暗流的侵袭。海底暗流多是海底火山地动引起,因而这种宝物作为必需品在碧幻宫并非什么稀奇之物。
它既能抵御火山地动引起的暗流,自然就对熙恒那样的一击也能承受。现在,它只是局部变了形,就往内里拱起了一块。
华灵采在这碧幻宫住了十年,对这样的境况也不觉得多稀奇了。她这时候更关心自身的境况。
玉启就立在那处凹陷的旁侧。他执玉笛的手正自然往下垂放,正是才将玉笛从唇畔撤离的意思。
华灵采伸手按在已渐渐不再痛的心口处,隐约明白了什么,道:“……你,你又吹笛子了?”
她又能完完全全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毫无被陡然挤进另一个灵魂的不适,她知道这会儿自己大概是掌控了大局了,因此谨慎地开了口。
这位表兄是完完全全把心向着那一个灵魂的,在被看穿之前,她决定要好好做另外一个人。
玉启行到跟前,带着真诚的歉意,温声道:“你又陡然魔气上来,我只好如此做了,原本那一天即可替你完全祛除了魔气,不想竟出了的意外……是我大意了。”
他说着,便要抚上华灵采搁在心口处的小手。华灵采往旁侧一避,错过了他的意图,同时自然而然地撑着床板,坐起身来。
玉启眼中划过一丝晦暗。他把僵在半路的手收回来,忽又微笑道:“凝儿,你在怪我?”
他虽心下恼怒,但语气却仍然温和缠绵。
华灵采没想到他对这位“凝儿”竟如此有耐心,原本因为忤逆了他的意思而悬着的心,立即便放下了不少。她垂了头,努力装作害羞的模样,轻声回道:“我只是不太适应……我,那魔气……”
她对魔这个字其实很陌生,只在雪漫那里了解到,魔是一种可怕的生物,修行的人若是被这东西缠上,很少有能够善终的。
玉启点点头,道:“前一日卯时初,你忽然遭那魔气反噬吐血昏迷……到今日已断断续续发作了三四回,我不敢把你独留在宫中寝殿,就一直把你带在跟前――你可还好?”
“嗯,好些了。”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华灵采压下心中不安,学着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
玉启似乎没有疑心她,反倒是听了她的话,他又明显愉悦起来。他矮身坐在床沿上,开始深情表白:“你与我何必言谢?凝儿,只要你还好好儿地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一切都圆满了。只要我们两个齐心,这点魔气又能奈何?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去想那些早已过去的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灼灼地看着华灵采,直把她看得浑身起了鸡皮。
他见华灵采拢了被子再次围高了身体,面上的狂热散了些去,又接着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逼你……你若不喜欢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住着也好,我还有几处一早预备下来的好去处,我们不独只这碧幻宫可以待,等过些时候,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就走――”
华灵采这时候打住他的话头,问道:“我的身体……”还要到何时才能好?
话说出了口,她才醒悟不该这样惶急,应该缓缓再问,就没有把话说完。
玉启一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面上僵了一下但又极快地恢复如前,道:“这副身体,你当比我再清楚不过,她与你――你可是后悔了?”
华灵采自是没错过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怀疑。她心下一跳,面上却不悲不喜地同他对视着,反问道:“你觉得,我该不该后悔?”
“后悔?!”玉启面色转寒,眼眸中冷厉的杀气汹涌流转,“你为何要后悔?那个孽种,原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你为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她却享受了十数载大好光阴,早该好好偿还了!”
华灵采暗自震惊。若她理解得没错的话,玉启的意思是说,那挤进了自己这副身体的灵魂与自己有恩,并且还是自己的什么重要的人?!
她立即又想到先前的梦境,那个浑厚而冰冷的男声。
那个人真的是她的生父么?
不,肯定不是!
哪有那样圆满的事情?前一个梦境中她的生父出现,后一个梦境中她的母亲也跟着出现……这,这绝对是幻想!
华灵采拒绝细想下去,却又忍不住要细想。
梦境中的女子那么美,又那么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