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在碧幻宫里呆的十年里,原本她是一直没有“发病”的。小时候在孝成府,她的身体被养父调养得好极,只有两回莫名其妙闹肚子疼,疼着疼着就没了知觉晕了过去。那两回醒来之后,睁开眼都只看到养母丹玉和管家吴连,养父总是一副累趴的模样,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酣睡。
吴连也就是玉启。可见,她内里的魔气,玉启是有法子给控制住的。
“小采儿……”黄英很是懊恼,“早知道你会这样,我那时候就不该耽误了那么多的时日……还把你弄丢了……”
华灵采笑看着他:“不必忧心这个了,我已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截小黑木虽然助得她稳住了内里,但她同时又好似被吸走了精气神,很有些疲累,就又道:“我就在这里歇息会儿,老祖宗说的法子,我大概要晚些时候才能试了。”
黄英点点头。揭去印记对自身的损害不小,她这会儿又受了魔气的拖累,身体正虚着,确实是不能立即去揭那印记了。
“黄英!”黄怡蓦地出现在这大殿当中,对着她哥哥大声指责,“这个女人沾染了魔气也就罢了,可她竟然还不属于我们族类!你身负重任,怎么可以……”还跟她在一起?!
黄英冷冷看着她,使得她没敢把话说完。
但她很快就又有了底气,毕竟这女人头上长着对牛角的模样,她可是亲眼瞧见的!便又道:“我要去跟父亲和祖父他们说!”话虽如此,但她却立在那里半晌没动。
见黄英全不为所动,她就又继续转向阖目调息的华灵采,“最近这一两个月里,襄云城里总走丢一些过往的人或妖,你偏在这时候忽然出现,肯定是存心躲避,怕查到自己身上来――”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扑”地一声闷响,竟是黄英抽出了一根细长而黑亮的绳索,直接破空呼呼而来。她只一抬眼,那细绳就已抽在了她的左边肩膀上。
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儿,她的脸蛋就要被抽到。尽管她侥幸避过,不过她仍是感到面部被绳索带起的威势刮得火辣辣的疼。
黄怡疼得站立不住,险些儿就要跪倒在华灵采跟前。
黄英却冷冷警告她:“再敢胡说,我就抽花了你的脸!”
“凭什么?!”黄怡委屈得眼泪刷刷直掉,“我是你妹妹呀,小的时候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不能因为讨厌母亲而跟着不喜欢我!”
华灵采不禁睁开了眼。这个黄怡对她态度恶劣,但她也清楚知道,这是害怕她会抢走了黄英。她并不会对黄怡的遭遇感到内疚,但却好奇,为何黄英那时候会选择逃离,径直逃到了一个完全不尊重妖的世界。
若不是黄英后来说起,她或许还不知道,她与黄英的第一次见面并非她在大雨天被父母赶出了家门那次,而是她前面有一回倒垃圾,经过一个垃圾堆的时候。
那时候,黄英就那么“奄奄一息”地躺在垃圾堆旁,作为黄莺的形态。她以为它要死了,就可怜它,把它拎了回去,又是抹药,又是包扎……谁知第二天一早,她就听到扑棱棱的声音,然后就发现这只没良心的鸟儿一声不吭地飞走了。
“你胡说什么?”黄英担心地看了华灵采一眼,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从前是把你当妹妹看,后来才发现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恶毒,哼!”
“我没有!”黄怡尖叫,“母亲也没有恶毒!”
黄英不耐烦地又开始甩手中的细绳,“那是你的母亲,你们母女两个一样恶毒,滚!”
这一回黄怡再不敢逗留,捂着伤处,伤心呜咽地跑了出去。
华灵采清晰感受到了黄英内里的愤怒。这种感同身受的诡异,是她自第一回冥想之后就渐渐显现出来的。且无论是谁,只要是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内里的魔气就会产生共鸣,而后便跟着活跃起来……而现在,她却发现了这境况的好处――她竟然感到浑身又劲儿了!
黄英也没愤怒多久,但这却于华灵采来说,是刚刚好。她起身走了走,感觉确实是浑身有劲儿了,这才对一脸懵懂的黄英道:“我已经好了,可以开始揭那印记了。”
“哦。”黄英应了声,忽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惊喜询问道:“你……你不喜欢黄怡?”
华灵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一直把她当作假想敌,她没有很讨厌就已经很难得了。
黄英大喜:“那就好,那就好,嘿嘿……”
华灵采:“……”
……
熙恒再次到碧幻宫,寻到玉启。
玉启正与几名女妖坐着吃酒,见了熙恒,他面上的笑意立即消失殆尽:“你还敢来?!”跟他嬉闹的几名女妖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在跟前碍眼,一个个乖巧地退出了屋子。
“我想来就来。”熙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师兄真是好快活。”
“快活?”玉启捏着酒壶的手一紧,笑意不达眼底,“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凝儿,我如今真是快活极了!”
“她死了跟我又有何干?”熙恒冷笑,手掌平摊,掌心那把小剑又要跳了出来,“倒是你,一早就知道华灵采不是别人,却一直瞒着我!”
玉启毫不为所动,灌了一大口酒下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呛了酒,咳了好些声,他才一脸讥讽地看着熙恒,道:“你不也知道么?哦,这还要多亏了你,替我杀了那个孽种……若不然,你的那只小宠又怎会活过来?你认不出她来,只怪你自己一直不够狠,哦,你到现在也不够狠。”
他又灌下了一大口酒,顺便夹了一著菜放进嘴里。又道:“当初你师父星芜,险些被她害死,你明明可以立即处死她,却又故意当着凝儿的面将她转手送到了我手里,让我处置……呵,凝儿素来心善,你的算盘打得真是好。”
熙恒掌心那小剑已然跳了出来,立在他身畔,已如他整个儿一般高大。火光渐渐自剑刃上溢出,却是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