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良久,四周好静,想象中的痛感却没有如约而来,直到我听见四周响起了一阵鼓掌声,有人在拍手叫好,我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立在我面前,一袭黑色锦服绣祥云边,赤金腰带缠身,衣袂和墨发在风中轻轻扬起。那只原本射向我的箭矢此刻正被他握在手中。
我看着这个背影只觉得熟悉得紧,像是故人,可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男人微微地转过身子,伸手欲扶我,语气关怀地说:“你没事吧?”
看清他的容貌的瞬间,我如坠冰窖。长眉入鬓,高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深褐色的眸子里和欧阳止如出一辙的冷漠疏离,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多了几分狠辣。龙吟修,竟然是他!兜兜转转一圈,竟还是逃不开,我苦笑。
他欲将我扶起,他的手碰到我之时,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避开了他,自己扶着女童站了起来,语气冷冽地道:“我没事。”便转身去安慰女童,“好了,不哭了,现在没事了,嗯?”
女童渐渐停止了哭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好奇地问:“姐姐,你为什么用面纱挡着脸啊?是长得不好看吗?”
都说童言无忌,我也不恼,尴尬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到龙吟修炽热的目光盯着我,便蹲下身子对女童说:“是啊,姐姐小时候就是调皮,不听娘亲和哥哥的话,弄伤自己的脸,所以不好看才用面纱挡住的,所以,你以后也要听娘亲的话,不乱跑,一定会漂漂亮亮的,像仙女一样。”
女童一听,高兴地笑了起来。而我却一阵黯然,如果当初我听母妃和皇兄的话,不答应去和亲,没有嫁给龙吟修,那么今天也就不用顶着林雪的脸过日子了。
我想着,突然女童的娘亲冲了过来把女童一把搂进了怀里,声音依旧颤抖着,“我的孩子,好孩子……”
过了一会儿,妇人拉着女童一个劲地向我和龙吟修磕头,“谢谢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谢谢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
我赶紧扶起妇人,“大姐,你别这样,赶紧待着孩子回家吧,别把孩子再丢了。”
妇人应了一声,带着孩子离去。女童走之前甜甜地对着我说了一声:“姐姐,我叫小雪,你要记住哦!”
我看着走远的母女俩,欣慰地一笑,小雪比我幸福多了。
我欲走,一只大手拉住了我的胳膊,龙吟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姑娘,我们从前是否认识?”
我一听,只觉得满腔怒火。认识!何止认识,你还亲手杀了我,现在竟问出这种话,我冷哼一声,用力挣开他的手,冷声道:“公子认错人了。”幸好,林雪的声音和我不同,此刻又有面纱遮面,不然我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面对。龙吟修仍不甘心,继续道:“是认错了吗?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住何处?”
我在心里冷笑,龙吟修,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就是凤灵雪,凤池国的凌阳公主,你曾经的晟王妃吗?
你认识的那个凤灵雪早已死在了你的剑下,现在的这个人,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勾起一抹冷笑,“对,认错人了。我哪里人家住何处,无、可、奉、告。”
扔下一句话,我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拼命的逃离,只顾自己的情绪,连手绢掉了都不自知。
我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眼泪止不住就出来了,我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哟!哭了?”欧阳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挑衅和鄙夷,我不理他继续哭。
欧阳止一下窜到了我面前,双手用力地按住了我的肩,怒声道:“怎么?他救了你一命你就感动成这样了!”
他说完,我的眼泪更加肆意了,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懂我的伤悲。我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欧阳止,一边骂到:“欧阳止,你是个混蛋,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为什么要欺负我?混蛋,为什么?为什么……”
欧阳止一愣,大手无力地从我的肩上滑落,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任我打,任我发泄。
良久,我打累了,也哭累了,欧阳止轻轻地将我揽入他结实的怀抱,我挣扎着,我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竟一下忘记了挣扎,静静地让他抱着。
翌日,我醒来之时已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我摸了摸眼角,还挂着泪滴,昨夜总是梦见欧阳止杀了我,皇兄不认识我了,冷冷地把我推开,我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一个人在河里泡着,没有人理会,没有人替我……收尸。
我翻身下床准备换身衣裳,刚解开腰带,欧阳止便推门而入,我惊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欧阳止,混蛋,你出去!”
欧阳止脸一红。他竟脸红了?于是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
我收拾妥当便出了房间,欧阳止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目光盯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近,他也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在我身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孤傲,他不叫我坐,开口便冷声问到:“昨日,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谁呀?我一懵,不明白欧阳止问的是谁。
“哼!别装不知道,龙吟修奋不顾身救你,你该给我个解释。”欧阳止盯着我,目光似要把我洞穿。
一听龙吟修三个字,我握紧拳头,指甲嵌入肉中,疼痛而不自知。
欧阳止是在怀疑并质问我。我咬牙,“没有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我。”我顿了顿,看着他,冷冷地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救我?”
欧阳止一怒,倏然起身,手又掐上了我的脖子,吼到:“是不是觉得和他相见恨晚啊?背叛我,只有一个下场……”手指慢慢收紧。
我被掐得脑袋发晕,混蛋,那么爱掐人脖子吗?我目光冷冽,语气决绝地说:“相见是恨,不晚……”
欧阳止,到底哪个是你?昨晚的温柔,像是泡沫一般,全都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