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三位表小姐没几天就被送来了,随着一起来的,还有一群丫鬟仆妇。于是,史家更加热闹起来。
管彤亲自迎到门口,把几人接进内宅。
对于这几位姑娘,管彤并不陌生,但也印象不深。以前的管彤,对自己这些商户的表姐妹很是看不起,自然也不屑于跟她们交往。
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最大的这位与她年龄相仿,是大舅母亲生的嫡长女,也是钱家正经八百的大小姐,名叫若华。另外两个略小一些,只有十二三岁的光景,是二房的庶女,一个叫若光,一个叫若吟。
望着钱若华不冷不热的表情,管彤心中便明白了。这位大小姐八成是被外祖母逼着来的。
也难怪了,当初她那任性自私、傲慢无礼的性子,没少对这些钱家姐妹奚落嘲讽,所以才会如此招人厌恶。
如今难得有机会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管彤自然不会错过。
“几位妹妹一路辛苦了!我把荷凝轩腾出来了,几位妹妹就住在那里吧!”
荷凝轩是管彤之前的闺阁,也是这后宅里风景最好的一处院子。后来因为她要当家理事,再住在深宅里就有些不便。于是就搬到了父母之前的主院里来住。不过那处正屋她没有动,只把东边的偏房收拾出来,住了进去。
钱若华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对于这个史管彤,她都要烦透了。可偏偏祖母对她偏心偏疼,如今连母亲也都向着她,真不知道这个惹是生非的臭丫头,有什么好!
她真想上前去质问她几句,可看看左右的姐妹,又不得不压住火气。这两个小的最是没有主见的,若让她们看到自己质问管彤,肯定会向祖母告状。
她看了看管彤那张伪善的脸,没好气的说道:“我们都累了,快带我们去休息吧!”
还真冲呢!管彤笑笑,并不往心里去。
她虽然外貌不大,但内里已经是经历过生死的灵魂了,对别人有没有恶意分的很清楚。她知道,这个小姑娘只是赌气,并不是真的恶毒之人。而且对于她来说,既然重活一次,就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沉重的日子。她想换个新鲜的活法。
管彤亲自带她们去了荷凝轩,又吩咐以前照顾过夫人的金嬷嬷来照顾这几位小姐。
这金嬷嬷沉稳有度,还懂得一些药理,很会调养人的身子。要不是担心金嬷嬷跟着自己时间长了,会看出什么端倪来,管彤肯定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安顿好几个小姐,管彤又张罗了一桌子宴席,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小姐,钱大小姐来了。”
管彤揉了揉肩膀,露出一丝苦笑。这个小姑娘,可真是个直肠子,竟连一天也等不得了。
“让她进来吧!”
这一次,管彤倒没有像之前一样热情的上去迎接,反而是坐在桌旁喝茶。
看吧,果然是面上情,全都是装出来的!钱若华一进屋子,见到管彤悠闲的样子,心中便下了定论。
她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位子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离了我家,何苦又把我们姐妹折腾来?”
管彤挑挑眉,觉得这姑娘的话有些辣嗓子。
“是大舅母怜惜我一人独守家门,所以才请你们姐妹前来,与我做个伴儿的意思。”
管彤不疾不徐,柔柔的声音娓娓而出,竟有几分安抚人心的感觉。
被抬出了自己的母亲,钱若华不好再计较这个话题,便又转到别的上面。
“你可知我所为何来?”
“嗯――让我猜猜,可是为了你哥哥?”管彤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与表哥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是两小无猜的表兄妹。因我心中早就有了立女户的打算,所以才不肯耽误了表哥。若是因此让妹妹误会的话,管彤在这里给妹妹陪罪了!”
管彤说着,真的站起身来,向钱若华行了一礼。
钱若华没想到她来真的,急忙起身侧过,不肯受她的礼。可语气上,依旧咄咄逼人。
“那你又为什么玷污苏公子的名声?”
苏公子?管彤抬头,看到女孩子的脸上,飘起一朵红云,心下顿时明了。
“怎么是我玷污他的名声了?当初我们两家虽没有正事议亲,可我二人交往,也是两家长辈明里暗里同意了的。如今我父母俱亡,他们不念前情也就罢了,却四处败坏我的名声。要说起来,我如今这般的名声狼藉,才是真的拜他家所赐。”
“既如此,你们了断一切也就是了,为何又闹出入赘的丑事来?”
苏公子风度翩翩、温和有礼,如今却因为一再与史家牵扯,背上了各种污名。钱若华几次出门交际,都被往昔的姐妹们围着追问,质问她的这个表姐因何如此恶毒的败坏苏公子的名声。弄得她仿佛自己犯了错一般,见人就躲。这让她非常窝火!
管彤看看这个表妹,心中暗暗摇头。这的确是件丑事,但要看对谁来说了。对于苏家来说,他们的宝贝儿子被传入赘别家,的确是个顶难堪、顶打脸的事儿。可是对于管彤来说,却是未雨绸缪的杰作。
绣帕的事儿让苏家吃了个瘪,苏夫人岂肯善罢干休?必会想法子找回场子。管彤是个女儿家,无论对方找个什么样的理由,都能轻松毁了她好不容易挽回的名节。所以,她干脆先发制人,把两家有怨的消息放出去。这样以来,苏家人再做什么手脚,都会被人认为挟私报复,自然就无人肯信了。只是没想到这处入赘的戏码,被那个吴媒婆唱得如此精彩,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为此,她才多赏了那婆子一百两银子。
至于那个苏公子,管彤神情暗了暗。只能说两人有缘无分,就此别过罢!
“看来妹妹是为那苏公子打抱不平来了!”管彤垂着眸子,声音凉凉的。
“苏公子那样光风霁月之人,怎么可能会入赘你史家?你这是故意的。再者,你以前那么喜欢他,现下如何肯往他身上泼脏水?”钱若华许是说的急了,小脸通红,眼睛直瞪着管彤。
“泼脏水?他若真的光风霁月,又怎会几次罔顾我的名节,险些毁我一生?我等俱是清白女儿家,哪经得住他们如此糟蹋?妹妹不说庆我回归正途,却一心向着别人,又是何道理?”
“我――”钱若华被管彤的话噎住,竟不知如何作答。
管彤继续道:“幸好外祖母她们看得明白,一顿骂把我骂醒了。妹妹万不可再走我的老路,被那人皮相所惑,做出悖理逆行的傻事来!”
管彤一语点破女儿家的心事,惹得钱若华登时羞红了脸,强词夺理道:“总之,苏公子是不一样的。”说完再不理会管彤,转身跑了。
看着与以前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傻姑娘,管彤唯有摇头叹息。
门外突然传来同样的叹息,仿佛是应和她一般。
“我可真不理解你们这些小姑娘。明明是个伪君子,却能召来这么多清白女儿的痴念,真真是作孽啊!”
管彤抬头,见崇大自外面走进来。因是背光的原因,加之他走动的步伐豪迈,竟然形成一个气宇轩昂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