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淑一身素色衣裙,手里拿着串念珠,坐在产室外的廊下,双目微合,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但看她肃穆庄严的模样,应该是念的经文。
只是了解她性情的李家仆妇们都很难相信,面前这位主儿,可是弄死过一个怀孕的侍妾,害得人家一尸两命。
人常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即便是过了三年,毒妇也不会变成贤妇。
可眼前的事实又让人难以理解:自娘子从庄子上回来后,对怀孕的方姨娘十分照顾。
又是送滋补的药材,又是送最新鲜的果子蔬菜,又是每日陪她说话……种种表现险些惊掉一院子下人的下巴。
这、这还是那个狠毒自私的四娘子吗?!
今天方姨娘提前两个月发作,四娘子又是比谁都着急。
请稳婆、找医女、收拾产室,连闻讯赶到的二夫人都忍不住称赞四娘子稳重、贤惠,不愧是他们李家的儿媳妇!
方姨娘被送进产室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听着她在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二夫人很是心烦。
要不是儿子膝下空空、儿媳妇又多年无所出,她又岂会看重一个妾侍?
眼见儿媳妇越来越懂事,二夫人便不愿再管,在产室外坐了一会儿,叮嘱了王怀淑几句话便离开了。
二夫人走了,王怀淑一屁股坐在了之前她坐的胡床上。
手里拨弄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该死的贱妇,还不赶紧把那个短命鬼生出来?
得,这就是王怀淑顶着一脸的庄严肃穆所念叨的内容。
王怀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方姨娘腹中的孩子生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后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孕妇抽烟喝酒会导致腹中胎儿畸形。
比如兔唇,比如腭裂,比如痴呆或者无脑。
鸦片比香烟还要厉害得多。
王怀淑记得后世曾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的正妻就是用鸦片算计了小妾,害得那小妾生了一个浑身漆黑的死胎。
那小妾便被人骂做不祥的人,继而失宠!
王怀淑恨方姨娘,所以不止想要她的命,还要让她背负不祥乃至妖妇的骂名。
如此,就连方姨娘所出的庶长子也将受到牵连。
为了这个目的,王怀淑不惜花费巨额金钱,想方设法的弄来无忧散,每日看着方姨娘吸食。
到今天为止,方姨娘足足吸食了三个月的无忧散。
王怀淑可以确定,方姨娘腹中的胎儿肯定不正常。
只是不知道,那孩子会有哪方面的缺陷。
王怀淑正想着,忽然产室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怪、怪物啊!
王怀淑心下一喜,来了!
“怎么回事?方氏生了?”
王怀淑故作疑惑的问身边的丫鬟。
丫鬟也满脸疑惑,“婢子不知,刚才还听里面的稳婆说‘快了快了、看到头了’,应该是方姨娘要生了吧。”
正说着,一个满手是血的稳婆从里面踉跄着跑出来,富态的黑脸上满是惶恐,“娘、娘子,方姨娘她、她生了个怪物!”
“胡说,哪有什么怪物?”王怀淑装着生气的样子,起身便朝产室走去。
进了产室,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直扑而来。王怀淑忍着捂鼻子的冲动,硬是走到了床前。
四周都是服侍的丫鬟婆子,她们也个个满脸畏惧,离着产床好几步远,一副根本不敢靠近的样子。
产床上,方姨娘早已奄奄一息,身下汩汩的全是血。
“怎么回事?”王怀淑环视产室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产床上的一个小身体上。
“怪、怪物――”医女颤巍巍的指着那个小身体。
哦,这就是那个小贱种?
王怀淑眼里满是快意,弯腰一看,顿时也把她下了一跳。
那孩子,浑身漆黑,仿佛中了毒。最可怕的是,他、他竟然有两个头。
咕咚一声,王怀淑被吓得昏厥过去。
没了主母压阵,也就没人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很快,李其珏的侍妾生了个双头怪物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李寿安插在四房的钉子很快便探听清楚,眼珠子一转,便颠颠的跑去了祠堂。
“你浑说什么?”
李其珏眼睛都红了,也不问方氏生了什么怪物,上前一脚就将跑来送信的小厮踹了出去。
那小厮的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好半晌才爬起来,锲而不舍的喊道:“真的,四郎君,方姨娘她生了个浑身漆黑的死婴,那死婴有两个头啊――”
轰~~
祠堂里顿时炸了锅。
李其珏满脸灰败,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国人最讲究因果报应,就算是在后世,骂人的时候也常说什么“坏事做绝,小心生孩子没XX”。
更不用说在封建迷信盛行的古代了。
方氏生出双头死婴,世人只会说是大人作孽,最后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而李其珏做了什么孽,竟让老天如此严惩?
双头怪婴?
当年李其珏“意外”的两个孩子不就是双生龙凤胎?
李其珏狠毒的弄死了一对亲生骨肉,现在,报应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祠堂审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唐氏布艺二楼,李寿盘膝坐在榻上,跟对面的唐宓一边下棋一边说着。
“那孩子――”真有两个头?
唐宓不敢想象那场景,不过想也知道,肯定十分骇人。
李寿点了点头,“我亲眼去看过了,确实是有两个头。不过贾老神仙猜测,方氏可能是怀了双胎,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两个孩子长到了一起。”
贾罡不愧是医学圣手,在信息不发达的大梁,仅凭自己的医术,竟也猜到了真相。
“什么原因竟会使得胎儿畸形?”唐宓求知欲十分旺盛。
李寿想了想,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我命人查过,王怀淑花大价钱买了许多无忧散,每天都给方氏服用――”
唐宓瞪大了眼睛,“你说是因为无忧散?”
李寿不能确定,却也抱有怀疑,“除了无忧散,方氏并没有吃过其它不知药效的药材。我只能怀疑它!”
唐宓叹了口气,“无忧散太霸道了,药效更是古怪,圣人下旨严禁果然英明。”
李寿点头,他也觉得必须杜绝无忧散。
想到无辜的孩子,唐宓再次叹息,“她,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