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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之中,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器械操作轻鸣。
原本微风吹拂的夜空,陡然一沉,仿佛,这片天地,坠入了危机四伏的死亡沼泽里。
康有梦站在没有动,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轻轻道:“诸葛连环弩?不错不错,原来是司职工部的金家官老爷回来了,恭喜呀恭喜,金老太爷获此臂膀,实力当是再迈一层楼喽。”
漆黑之中,东南方向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康有梦康先生,不管你跟金鳞有什么仇怨,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金家无关。最多,也便是金鳞其父有失管教之过,而且,他已死于你之手上,得到了该有之惩罚。以金某之见,不妨就此罢手,揭过这一段,化金额为玉帛,许是,江湖也将留下康先生一段容忍大度之佳话,你以为如何?”
康有梦淡淡道:“不如何。”
对方一窒:“你......”
康有梦轻轻道:“数月之前,我偶尔在一个小村庄逗留了数日。”
对方没有接口,显然知道康有梦是在为讲一个故事做着铺垫,默默的聆听他的述说。
康有梦果然接着说道:“在边远的村庄,人们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大盗光顾,也就是偶尔出现一些心性比较贪婪的小偷小摸的小贼碰巧路过,见屋里没人,顺走点家庭用具,于是,为了防备这些小贼,庄稼人通常的做法,是在家里喂养一只狗看门儿。”
那个清冷的声音道:“庄稼人虽然比较贫困,但是,他们善良淳朴,养狗看家,也只是稍作戒防样子而已,更多作用的,是在清冷而单调的环境里注上一些热闹的气氛罢了。”
康有梦道:“正是如此。所以,在大多时候,人和狗构建起了一种极深的感情,尤其,一些孩子,更喜欢和狗亲近。”
清冷声音道:“嗯,狗除了它的忠诚让人津津乐道之外,还有它对小孩的宽大包容,只要不是恶意伤害它,它是非常乐意和孩子玩耍的。”
康有梦道:“吕大叔的狗一直都很温顺,也很获孩子们的喜爱,跟它经常玩耍。特别吕大叔邻居那个张二娃子,一天没见吕大叔的狗都不成。那一天,不知源于天气变化,还是吃坏了东西,那只狗的脾气忽然变得很暴躁,在张二娃子如往常一样逗弄它的时候,它忽然发飙了,张开了獠牙,狠狠的咬住了张二娃子的喉咙,当张二娃子发出恐惧绝望的微弱的呼救声音,闻讯赶来的人们将狗拉开,张二娃子已经死了。”
清冷声音叹息道:“也许,这狗那天的心情不好,或许是吃坏了有毒东西,变成了疯狗,哎,可怜了那孩子,他的父母一定很伤心吧?”
“张大叔当然伤心!”康有梦缓缓道,“他悲痛之下,不顾吕大叔反对,活活将那狗打死。”
清冷声音道:“当然得打死,要不然,由得它活着,说不定何时又把谁家的孩子咬伤咬死,悲剧重演。”
康有梦道:“但是,这事还没完。”
清冷声音道:“没完?哦对,那狗咬死了张大叔的孩子,又岂是打死一条狗可以消清他心里的悲痛,至少,吕大叔要赔偿一笔钱。”
康有梦道:“吕大叔没有钱,而且,他说肇事者那狗已经被打死了,足够抵偿孩子的不幸,所谓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
清冷声音道:“这如何行得通?人命怎么能够跟狗命相等?”
康有梦缓缓道:“金大官人,您也感觉不行对不对?”
清冷声音道:“当然不行......”
他忽然闭上了嘴巴。
他懂了。
金鳞父子,就好比吕大叔家的狗,金家便是他们父子的主人,现在,他们这两条疯狗咬伤了人,即便是受到了惩罚被打死,但是,依然无法清算他们所犯下的过错,然后,这一笔账,便要落在他们的主人金家上面。
清冷声音叹息道:“康先生,你好不固执!年轻人固执,任性,许是搏击人生的不可或缺的动力和勇气,但是,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如何还不谙世故之权变呐。好教你知晓,我这些弓弩乃取自神弩营,箭发连株,且威力迅猛,倘若我一声令下,千羽齐至,纵使你武功盖世,也绝无幸理。”
他微微一顿,叹道:“康先生,我金某人之所以一再客气相待于你,实乃一则欣赏你江湖好名声,二来你交厚与端木家主,适逢我金家与端木世家有合作情宜,不欲陷端木家主于难堪,才百般容忍!希望你三思而行,莫作鲁莽之举。康先生可否明白?”
康有梦道:“明白倒是明白,只不过……”
清冷声音道:“只不过什么?”
康有梦叹息道:“有些事情,明白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人似乎微微一愣,然后,显然是动了真怒,冷冰冰道:“既然你一心寻死,我又何必枉作小人?放――箭!”
那人声音犹未落,但听得“咔咔嗤嗤”之声响成一片,夜空里,疾箭如雨。
康有梦的动作有多快,几乎是不为肉眼可见,只是知道,当弓弩响起的时候,他认准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然后,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发生了――
他双掌挥舞,前方的箭纷纷飞坠,两侧的箭,要么,与他擦肩而过,要么,被劲风折翻,至于后方的箭,貌似他的影子都追不上,纷纷在他身后处无自行降落。
似乎是金二爷金华茂的声音,恐慌无比的叫道:“快走!”
茂密的花丛中窜起一条高瘦身影。
只不过,他刚跃起离地寻丈高度,那一片花丛便轰然掀翻,那些残枝烂叶,好像热恋中的情人相别,依依不舍的挽留。然后,如遭万箭穿心的金二爷,一声惨叫,撕裂了夜空,终于无可奈何地坠落,被挽留了下来,同时,也留下了他的老命。
相较之下,金二爷的消亡远胜于那些隐蔽在花丛中死得默默无闻的弓弩手壮观的多。
当然,最好的猎人,还是会遭遇狡猾的狐狸。
这不,当康有梦扭转方向去清理侧面一方的时候,死人堆里慢慢爬出一个黑影,匍匐在地,屏住呼吸,悄然爬行,隐去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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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金府,忽然有一处亮起了一盏灯――莫非是传说中的导航灯?
但是,在这个时候,金家上下老少,几乎被全部歼灭,导航灯又有何意义?早干嘛去了呢?
康有梦暗叹一声,慢慢的向导航灯走去。
夜风吹拂,浓郁的化之不开的血腥气息,在整座金府逐渐弥漫,膨胀,倘若安静的伫立在寂夜之中,闭上眼睛,你的脑海涌现的,将是被淹没与血海里面,幻想着几成实质的血块堆积在你的身上,将你掩埋。
亮灯的地方,是金老太爷的书房。
康有梦轻轻推开门扉,便很快的看见了双目赤红,眼眶蕴泪的老脸因痛苦而扭曲的金老太爷。
康有梦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
金老太爷也静静的盯着他,貌似,老胳膊老腿儿打不过年轻人,要开大招,使用冥想念力从眼睛发射,把康有梦射死!
当十余息过后,康有梦依然顽强的伫立不倒,金老太爷才满怀失望的废然一叹,轻轻道:“康有梦,你好狠!”
康有梦不疾不徐道:“我梦大哥曾经对我说,对待朋友,是夏天般之热情,对待敌人,便当是秋风扫落叶之无情,严冬之冷酷。况且,这个世界,无论你是做好事抑或干坏事,都是需要成本的,故而,在实行之前,便须得作出精准的预算后果,否则,当出现相关的恶果严重超出了负荷之后,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悲剧的上演。”
金老太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低喃:“金鳞这个小孽畜,毁了我整个家族......”
康有梦冷冷道:“如果不是在你们的默许之下,他如何胆敢如此欺负、折磨一个柔弱的女人!”
金老太爷道:“我没想到......”
康有梦截口道:“因为你们从来就不曾把封家父女当人看,在你们的眼里,封铁山好比一条依附着你们的狗而已――或许,你们如何看待他,我不会在乎,但是,依依是无辜的!”
金老太爷沉默了。
康有梦缓缓的转身,居然没有出手的意思,慢慢的走了。
金老太爷慢慢的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门外的黑夜,仿佛痴了。
他知道,康有梦之所以不杀他,并非守护华夏的尊老爱幼文明传统,而是,对敌人最大的惩罚,是让他在漫边无际的孤独世界里,慢慢的煎熬,直至死去。
金老太爷随手一拂,油灯飞去墙角的可燃物,瞬间燃起一片火光,然后,缓缓的举起了枯瘦的手掌,对着自己的天灵盖,那么轻轻一按,劲力一吐,整个天灵盖塌陷半边,伏案而倒。
屋里的火焰猛蹿,迅速蔓延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