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慢慢的抽回手,望着莫大侠和玉冠道长以及三僧忽然双膝一跪,倒头便拜,以头抵地,砰砰砰的连磕三响,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在众人诧异而复杂的眼神之中,他缓缓道:“诸位英雄,小安要离开这儿啦,柳姐姐的后事,有劳你们了,谢谢啦!”
这里的正道人士无不是由于保护他而受伤,他没感谢,反而,为了祈求众人处理柳大奶奶的后事而感谢,显然,在他的心目之中,柳大奶奶的事情比之他自己更加在意多了。
众人心下皆是忍不住一震,仿佛,这个孩子,经此番折腾之后,忽然长大了。
莫大侠微微一怔,道:“小安,你......”
玉冠道长一声长叹,道:“让他走了也好,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废人了,再来一些歹人,还真是保护不了他的。让他离开此地,或许可获一线生机也未定。”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不说三僧肢体受残行动不便,且莫大侠也身受重伤,功力提之不起来形同废人,即便是玉冠道长自己,也受到枯树的“枯木神掌”腐蚀,只是凭着最后的一口真气护住心脉,倘若再与人动手,真力震荡,心脉失守,必然的,他将立刻心脉坏死,当堂陨落。
慧通大师也是无奈的一叹,道:“小施主,你自己多多保重,路途小心,如果走出之后,请速速回家,莫要劳令尊牵挂才是。”
小安点点头,道:“小安谨遵大师教诲,大师也保重。诸位也保重。小安去啦。”
小安主意拿定,没有任何犹豫,小脚一抬,转身往来处方向奔去。莫大侠微微一怔,心想这孩子怎么还往回走呀,那岂非送羊入虎口吗?忍不住抬起手便要把小安喊回来,慧通大师道:“莫大侠,这一片竹林,已经没有哪里安全与否的说法啦,现在,只是看小施主的造化了。但愿,他吉人天相越过此劫难,否则,以梦大侠的脾气,江湖,再难平静啦。”
莫大侠放下手,轻轻叹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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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西斜,在竹林横向遮挡之下,彻底漆黑了下来。小安独自奔走于漆黑的竹林之中,磕磕碰碰的跌跌撞撞的,不知给绊倒了多少次摔得鼻青脸肿的,也不知被多少荆棘划伤,当他透过竹林远远看见木家那片瓦屋之时,他那套虽然邋遢却还算整齐的衣服已经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了,小脸上,更是满布伤痕,血痕斑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这个道理,他很小就懂了。
早些时候,他呆在小强家中为人所知,招致了十多个江湖高手于此围捕,然后他被楚哥哥带走之后,所有的人必然以为他被带着从竹林那端逃逸而去的。
那么,这里,该是反而成为了不为关注的火力真空,因为,任谁也该无法想象,小安回倒回此地来的。
故而,这个曾经的捕猎主场,反而最是安全。
当然,最为主要的是,小强的家门口,有着一条通往外面的小路。
这条小路呢,小安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在上面行走的,他只能沿着小路侧旁的树林,以小路作方向,顺延着走的。小安并没有打小强他家门前过去,而是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绕着附近的竹林沿着小路往外的方向奔去。
时近黎明。
黎明前夕,最是黑暗的。整片竹林,漆黑好像一团黑布。
周边好不静谧,除了虫鸣蛙叫,也就是小安听见自己浑浊的疾速的呼吸声,和那双将近麻木的小腿跑动过草地的摩擦声音,到得后来,他只听得耳朵嗡鸣呼吸声好像拉风箱一般呼呼作响,脚下不知磕绊上什么东西,一个失重,身子飞了出去,吧嗒的摔在地上,昏厥过去了。
当小安醒转过来之时,感觉身边周围不仅昏暗,而且潮气极浓,好像处身一个地窖里面。
当他慢慢的睁开眼睛之后,便果断承认了,他的判断的多么的精准。
这的确是一个很深也规模不小的地窖。
地窖里面,不仅堆放着一些坛坛罐罐,居然还有一张木板床。
现在,小安就是躺在这张木板床上面的,木板床虽然不仅硬实且有些冷嗖嗖的,但是,对于小安来说,他感觉比任何软席都睡的舒坦。
毕竟,他只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这一夜之间,他的体力的严重超支和精神遭受的煎熬、打击,是他从来不曾经历,更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负荷的。
也就是他,打小因为没有亲娘在身边,懂得自强自立,意志之坚韧,绝非同龄小孩可比,倘若其他小孩,遭遇昨夜连番折腾和打击,早就崩溃了。
当然,小安关注的,绝对不是满地堆放的坛坛罐罐,或是身下这一张硬实的木板床,而是,坐在床对面估摸五尺之处的坛坛罐罐上面的三个黑衣人――嗯,其实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是穿着黑衣,而是地窖里面漆黑一团,很难辨认他们的衣着,小安之所以能够看见他们三个人,那是因为他们都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眼睛释放着六道森冷而诡异荧光,仿佛深夜游荡于荒野之中寻觅猎物的狼眼。
小安微微一动,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似乎忍不住惊喜道:“啊,他醒过来啦。”
一个淡定的声音道:“你急什么急,大少只是遭遇惊吓,过度劳心劳力,加上这段时日温饱不续,从而导致了,疲累交加,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啦。”
一天一夜?
小安自己都忍不住吃了一惊,没想到如此一个昏倒,竟然昏睡了一天一夜。而且,也不知这三人是何来路,落在他们手上,是凶是吉,还是未知之数。
那个一直沉默的人忽然说话了,语气居然很是温和的道:“大少莫怕,我们三人是名门正派的正道侠士,我身边这位是崆峒派的诸葛长门先生,那位是点苍派的齐立胜先生,我呢,是华山派的马景达。我们把大少带来此地,并无恶意,只因这一带歹人太多,尤其黄衫派高手几乎倾巢而出,偏偏,我们附近的正道人士力量严重不足,只能避其锋芒,把大少藏于此地,却是委屈大少啦。”
小安刚想爬起来,却浑身乏力,一丝力气也没有,肚子还咕咕作响,显然是饿的连起床的力气都缺失。
那个自称华山派马景达的人道:“哎呀,大少饿了,诸葛先生,你那处的干粮还有吗?”
他身边的诸葛长门道:“还有点熟牛肉干,水是没有了,酒倒是还有些,却是不知大少是否喝的下?”
小安道:“谢谢了。”
他没有回答是否能喝酒,只是道谢,那便是说明了,在他的意识里,只要是吃不死人的东西,都能接受。
在某种程度上,实则,大少已经到了讥不择食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