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引蛇出洞
晚上的六点半的时候,林棠刚给刘翠送完饭,处理好首饰盒,就收到了秦恕的邮件。
“我们在枫叶四路的金城小区,小泽已经把东西带来了。[定位]”
林棠原身就是个比较宅的女生,还路痴,所以这个枫叶四路在哪也是完全没有记忆。
于是林棠自己点开定位,看了看,发现在十几公里之外的三环上。
眉头一皱,林棠心想怎么不早点发给她,便背着一背包装备,急匆匆地出了门。
林棠在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一问去枫叶四路,那师傅就皱眉摆手道:“太远太偏了,而且那个地方不吉利,不去不去。”
林棠一听这话,神色就变了。
她本来还以为是秦恕那个队友去泰国求的佛牌惹事,可现在听出租司机的说法,那地方好像不干净?
皱眉摸了摸身上的包裹,林棠心想还好东西都齐全,如果加上云泽准备的那些,就算是僵尸也可以对付。
想到这,林棠便又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一连叫了五辆,还出了双倍的价钱,那司机师傅才愿意。
即便是愿意,在开车的时候司机师傅也唠叨说:“那个地方也就一些血气方刚不信邪的小青年们敢住了,前些时还有个小青年得了病呢,就是不信邪!小姑娘,我看你最好也还是不要去。”
林棠听到司机的话,微微眯了眯眼,嘴上却带着几分好奇道:“真的吗?我都没听说过这回事。”
司机师傅一听林棠这么说,话匣子就打开了:“你是不知道,枫叶四路以前是乱葬岗来着。后来搞开发,扩建三环,就有开发商把那一块买了,建了房子,还做的都是年轻人喜欢的什么商业化公寓啊,白领套房,就因为年轻人不信邪,愿意买!按我说,这不是坑人吗?”
乱葬岗?
林棠默默眯了眼,难怪那个骨婴请了没多久就那么猖狂,想必是乱葬岗那边的阴煞之气也对他有所助长。
这时司机师傅又小声道:“最近他们还在那个地方开发一个新楼盘,我听人说啊,工程队在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一口棺材,里面有个穿嫁衣的女尸!陪葬的还有很多金银珠宝来着,据说是那个包工头把女尸让人拿去重新埋了,不过金银珠宝应该是贪了,哼,这些人,连死人的东西都敢拿,迟早倒霉!”
林棠听到这,目光动了动,然后她就想起王总送给刘翠的那个金镯子和首饰盒……
不会那么巧吧?
那王总本身就是本地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只不过林棠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王总开发什么地方的这些信息。但出现了这种巧合,往往就八九不离十了。
而林棠闭了闭眼,再仔细回想了一下,结果这么一想,她还真的回忆起那个金镯子的式样十分古朴,不像是现代金店里的手工。只不过她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是死人的镯子这种事,只以为是沾了阴气。
至于那个首饰盒——连云泽都觉得邪性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干净东西。
事情还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
林棠这时忍不住问司机:“都挖出这种东西了,房子还建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林棠一眼,似乎在说‘你简直太天真了’,接着他便道:“建啊,怎么不建?那些开发商花了大价钱买的地皮,出了这种事就不建,那他们多亏,所以这事也就是下面的人传一传,小青年们其实也不怎么相信这些东西,还觉得好玩,刺激,想去探险看看呢。依我看——呵呵,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虽然司机师傅很啰嗦,但林棠却觉得他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鬼神这个东西,可以不信,但不能刻意亵渎。不然很容易莫名其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抵达的时候都快八点了,林棠付了钱,下车的时候那司机师傅还把头探出车窗叮嘱她道:“小姑娘,办完事就早点回来,那种地方,呆久了真不好。”
林棠笑道:“谢谢师傅关心,我办完事一定马上回来。”
司机师傅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关上车窗,然后掉头一溜烟就把车子开走了——像是生怕什么东西在后面撵着咬他一样。
林棠见状,不由得默默笑了笑,心想这个司机师傅其实还挺可爱的。
目送着出租车走远,林棠便回过头来看这个金城小区的整体状态。
结果这么一看,林棠神色就变了。
临江散气不聚财,导致房屋内阴气过旺就算了,还有一道马路直冲第一期前面一排的房子形成枪煞。
而且似乎是为了减少占地面子,楼栋之间并不是一整排并列建造,而是犬牙呲互一般零落交错,各种隔角煞,天斩煞,白虎格局都出来了……
再联想到那个司机讲的,开发商在地皮里挖出古尸的事情,林棠倒真的觉得‘无知者无畏’这个词太可怕了。
“大师!”
就在这时,秦恕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林棠的思维。
林棠转过头,便看到秦恕从小区里面一路小跑过来,目光动了动,就迎了上去。
“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林棠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秦恕点点头:“护身符我给我重病的队长送去了,你给的护身符我也戴上了。”
说到这,秦恕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我其他队友不会有问题吧?”
林棠一边寻觅着阴煞之气往前走,一边道:“如果今晚能够干掉骨婴,他们就不会有事。“
秦恕微微一惊,犹豫了片刻,问:“虽然问的有些冒昧,但是你……有几成把握?”
林棠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九成吧。”
说着,她便低头扯过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把下午在五金店买的,烤肉用的打火|枪,递给秦恕:“拿去,防身用的,那玩意怕火。”
秦恕连忙接过那把喷火器,结果一拿到手里,就发现这打火|枪居然出乎意料的沉。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棠,林棠便道:“改装过的,火力比较足,还加了一点那玩意不喜欢的东西。”
秦恕连忙哦了一声,然后小心地把打火|枪别在了腰间。
秦恕租住的套房在金城小区的一期十三栋,正好跟十四栋夹缝紧密,形成天斩煞格局,而且看户型,还是煞气正冲大门……
怪不得那个骨婴那么凶残,这种阴煞之气强旺的格局,他不兴风作浪才怪呢。
一进公寓楼,林棠便感觉有一丝丝阴风若有若无的流窜到身周,不过她身上都是符咒跟驱邪之物,阴气并不能入体。
进入电梯,秦恕便道:“其实我以前是不信这些的,但自从乐队出事之后,我就……”
“现在知道也不迟。”
秦恕叹了口气,垂手站着没有说话了。
林棠站在他对面,这时还是第一次正面看他的模样。
其实秦恕生得很好看,浓眉大眼,阳光朝气,皮肤略略的小麦色,身材修长挺拔。
一看就是个善良而且乐天的英俊男孩。
看着秦恕的脸,林棠不由得便想起前世追求她的那些男人——一个个人模狗样,却都是斯文败类,成天算计着她的能力。
像秦恕这种性格样貌都好的男生林棠还真没见过。
然而感叹归感叹,林棠并没有想跟秦恕发展的意思,毕竟好是一回事,动心则又是一回事了。
秦恕跟乐队一起租的公寓在十七楼,是一个大套间,然后被他们隔成了好多小房间。
秦恕一边开门,一边介绍道:“之前我们是租了这一套跟隔壁那一套的,但是在小林跟阿辰一起出事之后,文子一个人留在那套房里觉得不舒服,就搬过来了。”
林棠这时看了一眼对面套房紧闭的房门,只是一扫,她的目光便落到房门顶上的白墙上那一抹像煤灰一般的浅浅印记。
那印记很淡,一般人可能会以为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但是那么高的位置,谁会不小心蹭上去?
然而看过这一眼,林棠便收回神,默默跟秦恕进了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草惊蛇比较好。
结果一进门,林棠便看到云泽站在沙发上蹦来跳去,屋里几个三个高大的男生都笑呵呵地围着云泽转。
虽然知道要面对秦恕的队友,但林棠没料到这一下见了个全。
秦恕也没想到,毕竟他刚才出来接林棠的时候,屋里也就一个人,其他两个都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
而这边三个一见林棠,先是一愣,接着就炸开了锅。
“秦子你交女朋友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哎呀,我晚上都没准备什么好吃的,现在厨房什么都没有,这一块外卖又少,怎么办呀!”
“秦子你太不厚道了。”
秦恕大概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场景,顿时有些尴尬,正当他想要解释的时候,一旁的林棠却微笑着,安安静静地开了口:“我是秦恕的朋友,要到这边来办事,就顺便来看看他。”
林棠温柔的时候说话轻声细语,她这么一出口,其他三个高大的青年顿时也不由得放柔和了声音,神色也安静了起来。
几个平时浪得不得了的人,这时居然乖得像三只小白兔。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我房里有薄荷糖,给你拿点过来。”
林棠则是又垂眸笑笑:“我还有点事,想跟秦恕单独谈谈,就不麻烦大家了。”
三个青年顿时一齐摇头道:“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竟是还让开一条路。
秦恕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而他这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站在那的林棠,就发现林棠静静微笑着的模样确实莫名带了一种让人平心静气的能力。
也不知道是她本身魅力如此,还是其他的原因。
总之,林棠顺利的进入了秦恕的房间,跟云泽一起。
一进入房间,林棠就恢复了平日里淡然安静的神色,一边打开自己的背包一边问云泽:“你准备的东西在哪?”
秦恕闻言,连忙从一旁也拿过一个大包来。
林棠率先找出梦甜香,递给秦恕道:“一会你就在客厅点燃这个香,他们嗅到了就会很快想睡觉,而且睡得很沉。”
秦恕连忙接过并点头。
林棠这时又取出糯米和盐,道:“等他们完全入睡,我们就分头把这些封在他们的卧室门边,阻拦骨婴进门。”
云泽这时皱眉道:“糯米拦不住他的。”
林棠笑了笑:“这你就不用管了。”
云泽顿时切了一声:“装神弄鬼!”
秦恕这时候忍不住低声道:“房门缝里,我都塞了符咒。”
云泽愣了愣,接着就明白了过来。
林棠微微一笑,取出一个打火|枪递给云泽,道:“这个你也拿着防身。”
云泽接过打火|枪,怪不好意思地哼了一声,神色的扭捏,却已经代表他承认了错误。
林棠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便笑着对二人招招手,示意二人凑近来。
云泽跟秦恕对视一眼,凑过去,林棠就如此这般讲了一遍,云泽跟秦恕听完,顿时就露出一点喜色。
林棠的计划,确实非常缜密。
看来这次,骨婴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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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甜香准时点燃,不一会,三人就听到几个房间里陆续传来了或轻或重的鼾声。
三人这时分别往眼睛里滴了几滴清晨的杨树露水,就从秦恕房间里走了出来。
云泽这时拿着一袋糯米拌粗盐,一边蹑手蹑脚地撒在房门口,一边咋舌嫌弃道:“唱歌的人打鼾都这么响吗?真可怕。”
秦恕顿时闹了个红脸。
林棠这时默默瞥了云泽一眼,云泽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糯米很快撒完,林棠又在客厅里布了一个阵法,然后三人便分别去了三个地方——厨房,洗漱间和秦恕的卧室。
最后关灯,瞬间一片黑暗。
不过林棠事先准备了传音符,所以三人可以依靠念力交流。
黑暗中,秦恕难免紧张,忍不住便轻声道:“万一一会我失手了怎么办?“
“乌鸦嘴!”云泽没好气地道,“有我云泽在,你怎么可能出事?”
“你们都别吵了,时间快到了。”林棠淡淡道。
她一开口,顿时云泽跟秦恕就像约好一般,鸦雀无声。
屋里分外宁静,连窗外的月亮都宛如油画一般,默默挂在天空中,连周围云都纹丝不动。
数十分钟过后,林棠感觉到有一丝丝阴气掠过发梢,她眯了眯眼,低声道:“来了。”
秦恕顿时背上汗毛四起,云泽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三人都在这时静静靠到彼此的门缝边,往外看。
黑暗中,被杨树露水点过的眼睛分外明亮,视物宛若白天。
于是,十分明显的,三人便看到一团黑气缓缓地从鞋柜的位置弥漫了出来,然后凝结成一个婴儿的形状。
婴儿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全是森森白骨,尤其是那颗小小的骷髅头,微微转动之间带着十二分的诡异感。
婴儿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泛着淡淡的阴暗红光,像是血气,又像是诅咒。
这时它上下颚动了动,像是砸吧了一下嘴,然后便扭头跳了出来。
秦恕看到这一幕,顿时头皮发麻,他忍不住默默吞咽了一下口水,明显地紧张了。
好在其他几个队员鼾声都震天响,所以秦恕发出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骨婴的主意。
而骨婴这时慢悠悠地顺着墙壁往上爬,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一下,却发现平日里他进出自如的房间门口却被摆上了令它讨厌的东西,顿时便宛如一只发怒的猫一般,微微拱起身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
这个声音传出来,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诡异,秦恕满手心是汗,险些要握不住手中的打火|枪。
而此刻骨婴观望了一会,最终发觉,只有秦恕那个房门前什么都没有,只见他歪着小小的骷髅头,似乎是在思索。
“果然不傻。你们一会要当心一点,别被他碰到。”林棠冷静的声音通过传音符传到秦恕跟云泽的耳中。
明明是让人警醒的话,但秦恕在听到林棠清冷悦耳的声音时,却一下子就不那么害怕了。
云泽这时却皱眉小声道:“这可麻烦了,万一他不上当怎么办?”
“不上当有不上当的办法,也就是麻烦点,你害怕了?”
林棠的声音很平静,不带半点情绪,但云泽听到,则又是羞红了脸,然后气呼呼地道:“我才不怕!”
林棠默默笑了笑,正想调侃云泽两句,忽然,她面色微变,道:“噤声!”
在这,噤声的意思并不是真正的不说话,因为他们根本就是靠灵识传讯,而这里,噤声,就是让他们屏住呼吸的意思。
秦恕跟云泽听到林棠的声音,顿时都屏住呼吸。
几乎是同时,骨婴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竟是直冲秦恕的房门而去。
中招了。
林棠在暗处微微眯眼。
在骨婴两只枯骨一般的细小指爪触碰到秦恕房间的那一刹那,房间门却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迎面就是五颗带着火星的桃木钉,直冲骨婴而去,骨婴没料到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东西,仓惶一闪,但还是被两颗桃木钉擦中了肋骨边缘,顿时发出一声诡异而又凄厉的痛叫。
这时云泽就哇咔咔大叫着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中的打火|枪道:“总算是让你中招了!”
骨婴一见是云泽,顿时‘哇’的一下咧嘴瞪大眼睛,张牙舞爪地做出一副凶狠地模样。
骨婴就一整个缩小的骷髅,做起鬼脸来愈发面目狰狞,陡然这么一下,倒是把云泽猛地吓退了两步。
骨婴一招得逞,扭头要跑。结果一回头,它步子便不由自主地钉住了,然后它猛地曲起身体,发出斗狠一般的低低咆哮声。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打火|枪的林棠和秦恕分别从另外一边走了出来,封死了骨婴的退路。
林棠面色平静,淡淡道:“无论是什么人把你送到这里来放纵你杀人行凶,你也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知收敛,逞凶斗狠,只会死得更快。”
骨婴听到林棠这句话,空荡荡的嘴巴咧了咧,还转了转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如果你伏诛认罪,我还可以饶你一马,帮你超度,或许还能让你见见你的家人。但是如果你不听,就等着灰飞烟——”
林棠的话音还未落,那骨婴便猛地扭头朝秦恕的方向扑去,秦恕顿时惊慌失措,林棠大喊道:“打火|枪——!”
骨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纵身就要把手足无措,拼命摸索着打火|枪按钮的秦恕扑倒在地。
然而——
没有然而。
它只是刚刚从客厅那张餐桌上蹿过,便哐当一下坠落下去,狠狠砸在了木质的餐桌面上,像是被餐桌上的什么东西吸住一般。
接着,它便蜷缩着身体,发出了一声痛苦而锐利的嚎叫。
林棠淡淡扫了一眼桌子上拼命挣扎怒吼的骨婴,走到一边,啪地按亮了电灯。
电灯亮起,屋内顿时如同白昼一般,而原本在黑暗中看上去黑黢黢的餐桌上,赫然用朱砂和狗血画了一个诛邪阵。
骨婴此刻就被困在阵里动弹不得。
这时,方才还‘惊慌失措’的秦恕也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他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不过他神色沉着,看起来紧张是有的,但明显不是吓尿了的样子。
林棠缓步走到餐桌前,翻手从餐桌下面抽出一把桃木钱,咔擦一声便钉在了骨婴的身侧,淡淡道:“谁派你来的?”
云泽这时跟秦恕都走了过来,云泽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骨婴,皱皱鼻子道:“这家伙不傻,你这么问是问不出来的。”
“我知道。”林棠淡淡道。
因为林棠这时虽然把桃木剑插在桌子上吓唬质问骨婴,但她墨镜后的目光却并不在骨婴身上。
毕竟,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