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玉绍说完那番话,荞荞沉默住,不禁想起一段往事――
三年前,在大理苍山那片仙气的幽谷中,师父孟蚕尽握着荞荞稚嫩的双肩,殷切地俯视她:“荞荞,师父有事要离开这里。”
在荞荞印象里,师父时常就会为了什么缘由离开山谷,去个三五日便回,她倒也习惯了:“嗯,你去吧师父,事情完了就早点回来!”
看她这么不谙世事眉眼无邪,孟蚕尽心里覆上愁云:“这次的事……可能比较麻烦,要耽搁得久一些。”
荞荞瞧出他脸色不对:“师父要去哪里啊?”
“中原。”孟蚕尽道。
“做什么呢?”
“去解决一些恩怨。”
孟蚕尽不想让她知道其中的纷乱,所以说得轻描淡写。
“要去多久?”
孟蚕尽收了声,神情变得更加阴郁,可是在荞荞印象里,师父很爱笑,心性豁达,从不会被什么事牵绊住,可如今的师父笑容却不再了,荞荞不安起来:“师父,你是不是不要荞荞了?”
孟蚕尽抬眼看回她,心生不忍:“怎么会呢?你可是师父的好徒弟啊。”
“可你要是不回来,以后谁教我武功?”荞荞焦虑地问道。
孟蚕尽努力释放宁和的笑来安定她的心绪:“好孩子,师父教会你武功,是为了让你防身,只要你勤学苦练,每日精进,这就足够了。”
荞荞倔强摇头:“那样才不够呢!我还要跟着师父去闯荡江湖,去行侠仗义!”
一代剑圣孟蚕尽在面对这稚气丫头的话时竟然语塞了,良久,他轻柔抚摩荞荞后脑:“江湖太危险了,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儿去闯。”
荞荞不懂他的话,只能张着天真灵秀大眼望着他。
“师父更希望,你能过安定平静的日子,如果有机会,找个更好的师父,教你更多有用的本事。”
荞荞有点想哭:“那我该去找谁拜师啊……”
“师徒也是要看缘分的,如果有缘,早晚有一天你会遇到。”孟蚕尽凝视她,语重心长地嘱咐,“不管那人是做什么的,你记住为师一句话,能让你跪下拜师的,一定是让你心服口服的人。”
荞荞郑重点头,在心里牢牢记下了这句话。
师父这一走就三年音讯全无,荞荞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孟蚕尽,虽说师徒约定好了若遇到合适之人,她可以另投良师门下,但在她心底还是更认孟蚕尽,毕竟她从小无父无母,是孟蚕尽抚养她长大的。
孟玉绍和孟蚕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荞荞原本并不太喜欢玉绍,可当他说出那句“医天下人,解天下苦”,荞荞的心竟不由自主地被深深撼动,因为这让她想到了师父孟蚕尽,也曾说过极为类似的话。
“师父,您总说天下,那什么才是天下?”
“百姓疾苦即是天下,而我仗剑济世安民,剑下也是天下。”
荞荞不禁低头,望着手里孟蚕尽留下的那柄剑,恍如感应到了师父的指引。
既然,她继承了师父的剑,就也应当继承他的鸿愿。
“唔,你的确赢了我,荞荞输得心服口服!”她诚心诚意地下跪,握着剑对玉绍抱拳,“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哎,慢着慢着……”玉绍还在发懵,受不得她如此大礼,赶忙托住她的手臂,“我只是希望姑娘能听劝告,明事理,何时答应要收姑娘为徒了?”
“不用你答应,咱俩打赌那会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你真能赢我,我就拜你为师!”荞荞抬起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
姬影也是诧异不解,这丫头方才一直傲慢,怎么突然就转变了,而且拜师之心还如此坚决。
玉绍看了看姬影,顿觉骑虎难下:“那不过是烛兄的一句玩笑话,可这师徒关系也是要讲缘分的,岂有一厢情愿之理?”
“对啊,我之前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你和我难道不算有缘分吗?”荞荞眉头一拧,“噫…难道是你嫌弃我不成?”
她一激动把手里的剑握紧,发出重重一记声响,玉绍心跟着猛颤一下:“不不…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是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拔出剑来将他大卸八块。
“那不就成了?”荞荞一扫愁容笑逐颜开,“既然有缘,你又不嫌弃我,那你这师父我就认定了!”
玉绍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拒绝她,而同时又不会激怒她,更不会伤害她。姬影乐得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都是他出的这馊主意,玉绍正觉得自己被他坑了,有些哀怨地瞥他:“烛兄,你说什么有意思?”
“我刚仔细算了一算,算上你考她的纸,她考你的鸡毛,还有店家出的两道菜,再有诸葛锁,一个啥字,一记点穴手法。”姬影随性踱步,一一列举,再回头指了指玉绍,“前前后后你一共用了七个回合,才算收服了她。”
荞荞也跟着算了一算,的确如此。玉绍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姬影打趣道:“古有诸葛亮七擒七纵捉孟获,今有孟玉绍七难七戏收荞荞,还说没有意思?”
玉绍慎重地想了一想,毕竟收徒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总得征得他师父的同意才行吧?
他问:“荞荞姑娘,你是因为我的点穴手法,才打算拜我为师的么?”
这不难怪他怀疑,毕竟点穴也是武功的一种。
“当然不全是这样啦!”荞荞心里明白,但她不善于表达,她是真的被他人品魅力所折服,“我觉得你人蛮好的,有几分我前师父的影子,所以就想,如果你当我的师父,似乎也挺好的。之前荞荞不懂事,对师父多有得罪,师父您别和我计较。”
当她撤去防备,如此真诚地展现在他眼前,玉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却是动容的:“虽说我是有心收姑娘为徒,但我还不能立即就答应你,因为想入师门,还需一个人点头。”
“谁?”
“我们医馆的主人。”玉绍温和地将她扶起身,“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
荞荞怔怔望着他,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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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皇宫设了宴席,沐王爷一家奉旨入宫,与皇帝、皇后、贵妃、晋璇长公主,当然还有小公主,一群人共进晚膳。
漓风随父王母妃拜谒了天子和尊贵的皇室宗亲,幽梦不在殿内。为了见她,漓风在宫使的指引下来到殿外的御花园,远远望见幽梦和女使寒露在采集桂花,作为一会宴饮要用的食材。
她站在石桌前,拿着一截桂花枝子,用剪刀小心将那些柔嫩的桂花剪下碗里盛着,金黄色的花粒在碗里堆成了小山丘,有漫漫的花香扑鼻。
漓风走近了,微俯身作揖礼:“公主。”
幽梦停下手里活,抬头,冲他嫣然一笑:“世子安好。”
漓风含着淡雅的笑容,微微颔首。
“自行宫回来,我们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吧?”幽梦手里还拈着那枝桂花,一边说话一边随手把玩着。
漓风望着她,故作云淡风轻的口吻:“是啊,那日宫外一别,迄今十二日。”
“十二日?”幽梦暗自一惊,又转开视线小声自语,“竟然有这么久了……”
漓风不说话,桂花香气一丝一丝地窜入鼻子,让人觉得这微凉的晚风里,飘散出隐隐的甜蜜。
幽梦轻嘲地笑着,目光柔柔地飘向他:“那我们真是该见见面了,不然有些人该有意见了。”
漓风听她这话怪怪的,眼神泛着清澈笑意:“有意见?谁啊?”
她看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禁轻嗔:“当然是你那些粉丝迷妹们啊笨!”
(不公主你台词念错了,认真点,重来――)
幽梦佯装幽怨地抿了抿嘴唇:“还能有谁?自然是你我两家的长辈们。”
漓风顿悟似地,清浅做出个“哦”的口型。
采下的桂花已经用泉水浸着了,容后可以泡茶和洒在酒水糕点上,幽梦让寒露小心端着。
然后她抬起星月之眸,望着漓风,微含羞怯,轻柔地道:“快开席了,我们进去吧?”
漓风欣然跟随她入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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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众人见幽梦和漓风并肩走来,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倾国倾城,无论相貌和气质都挑不出违和之感,就连今日的衣衫也都很巧合地配了淡雅的千草色。
晋璇公主笑眯眯的,打量那对璧人,对漓风越看越满意:“这个女婿没挑错,他们两个站一起,真是养眼得很呐。”
除了皇后维持假笑,其他长辈皆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行过礼节,众人各自落座,宴饮用膳。
敬罢第一杯酒,皇帝便要给大家聊聊今天家宴的主题。
“眼下最要紧的,自然是幽梦和漓风的婚期了。”
众人不约而同放下杯盏碗筷,抬起头认真听皇帝说话。
“太史令和钦天监监正日前已经合过他们二人的年庚,反复勘验推算,最后给朕上奏了几个最佳的黄道吉日,今年的还剩两个,一个是九月二十七,一个是腊月初十,再往后就得到明年了,三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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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透一下,这个孟蚕尽就是魅夫人的官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