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慎地抬起头,漓风正定定望着她,面上无半分笑意:“公主是否想过,藏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会是什么人?”
她隐约不安道:“世子这么问我,想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父王告诉我,昨夜偷袭他的黑衣人,脸上戴着面具,与他交手,武功绝顶。”漓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禁让漓风做出一种猜想,公主定不会忘了小树林一事,你的那位朋友,身手不凡,就曾轻易穿透护军的防线。”
“你怀疑他是刺客?”果然幽梦的预感是对的,“他因为那日的事记恨你,所以才布下这个局,陷害你和沐王府?”
他视线平静移走,口吻清淡:“公主比我了解他,他做不做得出这种事,公主心里不难评判。”
一丝凉意自心底泛开,她垂眸:“世子,你这么推测,便是将我也怀疑进去了,难道我可以容忍一个可怕的人胡作非为,让他伤害我的父亲?”
“如果他有自己的理由,瞒着公主进行计划呢?”
幽梦蹙眉,难掩心烦意乱:“如果可以,我也想向他问个清楚,倘若真是他所为,我定然会叫他拿出解药,可我现在没办法联络他,我不知道他在哪……”
她如何不懂那是个危险的情人?他的存在,他那种放肆无惧的做派,足够让任何人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证据就怀疑他,可她为什么不呢?
与其说她一点都不曾怀疑过他,倒不如说她不愿去怀疑,她想赌他的心意,赌她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她只是怕赌输罢了。
漓风看出她的纠结,缓和了语气:“我相信公主与此事无关,你且当我随口一问,若是因此不小心触了公主的逆鳞,还请公主恕罪。”
“我们的父亲都中了毒,性命危在旦夕,所以我们是最了解彼此心情的人。”
她抬起一汪深重的目光,看得漓风微怔。
“沐王叔豁出了性命,就是为了保护世子和王妃娘娘,你们是他最亲爱的家人,而你更是他的希望。”她平静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幕后黑手?如果是,我又会否因为……我和他的特殊关系而袒护他?这些你不用担心。”
她眸里灿若星火,凝定住他不确信的目光,不闪不躲。
“因为我不糊涂,这一次,我会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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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天色微明。
河边的篝火熄灭已久,剩下一些焦黑的枯枝残块。
漓风苏醒过来,身子有些僵,轻转过头,身边的女子还靠在他的肩头,睡得不谙世事。
昨夜聊到后半夜,河边凉风习习,她有些冷,他脱下外衣罩住她。后来她实在支撑不住,倒头就歪在他身上睡了过去,他不忍心将她吵醒,就一直保持坐姿,让她靠到了天亮。
晨曦渐渐驱散了幽梦的睡意,她动了动眼皮,醒来发现自己这样依偎漓风,着实有些难为情。
漓风温和地看她:“公主醒了?”
“嗯……”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就这么睡着了?定是让世子没休息好吧?”
漓风眼神微含笑意,像朝露般清澈淡雅:“无妨,我们去河边取点水,给公主梳洗,吃点东西。”
“嗯。”
漓风去行李那取了水囊和干粮,去河边将水囊装满,起身时见幽梦在临水照影,嘴里衔着发带,双手梳弄着一头青丝。
她双手高举着,宽松的衣袖自然滑落至肘下,露出她纤细白嫩的手臂,不禁叫漓风看得眼前一花,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想要回避。
可他若不盯着,万一她不当心,掉河里去了怎么办?
他心里乱乱想着,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瞟了回去。那一头,幽梦将长发打理柔顺了再高高拢起,简单绕出一个马尾髻,然后用发带一圈圈地系紧。
他不禁看至入迷,忽在心底暗问,是不是每个女孩做出这样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可以这么好看?
幽梦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这般柔情绰态,在男人眼中有着怎样的万种风情,她只知道当自己梳完头,下意识回眸,却正好撞上漓风失神浅笑的双眼。
她不解道:“怎么了柿子?”
漓风旋即回神,窘然抿唇,做贼心虚地看别处:“没什么,过来吃东西吧。”
她起身欢快地跑过去,见他将一个包裹铺开,里面放着些糕点,他取一个递给她,她撕扯着吃,他又递水囊给她,各种体贴入微,让她舒服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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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中的御药房也异常忙碌,玉绍起得比每一位太医都早,他写的药材经过一晚的准备,有些已经备好,还有一些行宫中没有现成的库存,太医院便派人照着方子连夜进城采买,然后也陆续运往行宫。
侍者们将药材用干净的竹筛存放着,玉绍走过每个木架和竹筛,将药材仔仔细细地检查,确定无误后再让侍者们端走备用。
到了接近中午,漓风和幽梦也抵达了第二座山的山腰。
途中要穿过一条小溪,溪上无桥,只有些大小不一的石块,长着翠绿的青苔,看上去很滑。
漓风在前面走,先大步一迈,稳稳踩上一块石头,回头看幽梦,她站在岸边犹豫不决,迟迟不敢落脚。
他适时地将手伸向她,摊开在那等候,幽梦愣愣抬起头。经他和善的目光确认后,她含羞垂首,而乖乖将手搭在他掌心,他一瞬握紧,使出一点力道带她过来。她一步迈到他站的石头上,心头顿是一松,低头偷笑,望着脚下溪水潺潺,自石缝间穿流而过。
他就这么牵着她,有时一小步,有时一大步,不知不觉地踩石渡过了小溪。
到了一片绿野,幽梦见地上长着些形状奇特的茎叶,不见开花,便指着它们问漓风,会否有可能是昙花?
漓风手里握着玉绍画的昙花图案,认真比照,然后摇头,幽梦丧气地低下头,眼里盛满无尽失望,但还是坚持跟着漓风继续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