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时,我本在毓秀宫向贵妃娘娘请安,娘娘留我叙了会家常,后来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便想回琼琳苑等你。”紫涵握紧兰莹的手,两人挨近地坐在监狱石床上,“当我从毓秀宫出来,路过那片湖畔,我突然发现头上的翡翠簪子不见了……”
依据紫涵的回忆,她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不慎将簪子掉落在路上了,于是她又回头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找回去。
“我分外留心草丛与石缝之间,我找到一个岔口,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彩色碎石。”
“彩色碎石?”幽梦眉心一蹙,察觉到几分古怪。
“就像女子的珠宝首饰被扯断了掉下来的,一看就是很名贵的那种。”紫涵认真看着她说道。
“上官夫人你接着说。”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脚就不由自主走上那条岔路,沿碎石珠粒散落的轨迹走下去……”
小路走到尽头,紫涵猝然看到地上躺着一支翡翠簪子,簪尖染血。因为认出是自己的私物,她不多想便拾起来,对于簪上的血迹一头雾水。
她握着玉簪四处看,看到一处有滴落的血迹,她便小心翼翼循着血迹走去,来到一片假山丛,卢氏就趴在那一块大石头上,血还在不停地流下石壁。
起初那女子脸朝下低伏,紫涵并未看出那是卢氏,也是出于一股热心肠,她疾步上前想看个仔细,兴许人还有救。
只是走近了一瞧竟然是卢氏,紫涵心里更加疑惑,伸手往她脖颈上一探,身上还有余温,只是已经没有脉搏了。
紫涵骇然大惊,还未及作出反应,就在这时,敏妃手下那几个太监找了过来,看到此时景象,什么也不问,就大喊大叫地说紫涵是杀人凶手,紫涵想辩解,但他们很快叫来了附近的侍卫,夺走紫涵手里带血的玉簪,紫涵深知自己处于皇宫,一旦和宫人侍卫起冲突,只会让事情更难以收场。
紫涵沮丧地低下头:“之后你们就来了,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幽梦眼珠瞥去一旁,颇有心思地低语:“敏妃的人怎么会来得那么及时?跟算好的一样。”
兰莹听出玄妙,愕然转面:“幽梦,你是说……”
幽梦用眼神暗示她看破不说破:“我想一定是有人布下一个缜密的杀局,让你婶娘一步一步沦陷进去,最终成为一只替罪羊。”
“可我婶娘与敏妃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婶娘?”兰莹实在费解,“还有,要对一个官员正妻下如此狠手,敏妃有什么非杀不可的动机么?”
“她有。”
幽梦笃定地道出,对面的兰莹和紫涵都各自一惊。
幽梦安抚她们:“我暗中调查过敏妃,她和严夫人的关系远比外人想象得要复杂,但还有些证据尚未掌握,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所以暂时不便对你们透露。”
兰莹身子发紧,迫切握紧她的手:“幽梦,倘若真像你说的,敏妃是幕后黑手,你一定要帮我!”
“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管到底。”幽梦安定她的心神,再转回正视紫涵,“上官夫人,明日刑部提审本案,你就照实说,不必害怕。”
紫涵目色尚带忧虑,听了她的话,不禁郑重点头。
幽梦推测起明日场景:“之后刑部尚书会押你上殿面圣,上官将军、严宗正都会在场,我父皇英明决断,不会单凭他们一面之词就给你定罪的。”
兰莹也鼓励紫涵:“是啊婶娘,有叔父在,他定会尽全力帮你辩护。”
紫涵不胜感激:“小公主,这次多谢你为我们奔走了。”
幽梦淡笑:“别这么说,冲我和兰莹的交情,我不可能看着你和上官家有事。”
她心里很清楚若想帮助上官夫人脱罪,就必须找到敏妃的罪证,她和栖梧、祁妙那边要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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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初宫德阳殿,皇帝威严端坐在金龙宝座之上,刑部尚书亲自提审慕容紫涵,将人带上正殿。
皇后与贵妃同在一旁听审,原本后宫是无法参与前朝政务的,但考虑到案情特殊,不仅发生在后宫,更与后宫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皇帝便为皇后和咲贵妃特设了坐席。
御阶下,宗正严兆祥跪地呈上一纸诉状,一副肝肠寸断的悲愤表情:“陛下,臣要状告巡防营统领上官啸武,他纵妻行凶,残忍杀害臣妻室,罪恶昭彰天理难容,求陛下圣裁!”
上官啸武亦单膝跪在紫涵身边,沉着抱拳:“陛下,臣相信自己的妻子,她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臣和紫涵愿意配合刑部调查,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皇帝看过刑部尚书递上的文书,面色深沉:“上官夫人这份供词,疑点众多啊。”
紫涵万般恳切:“陛下,臣妇敢以性命担保,供词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皇帝不做声,皇后颔首提醒:“陛下,刑部已经命仵作查验过死者伤口,证明凶器确实是慕容氏的那支玉簪。”
“但上官夫人也已交代,那支玉簪在案发之前就已丢失,可见盗走玉簪的人才是真凶。”咲贵妃几乎不留缝隙地补充,惹得皇后横她一眼。
“无论如何,这带血的玉簪总归是在她手中被发现的,她洗脱不了嫌疑。”皇后傲然冷笑,“玉簪丢失,完全可以是她狡辩的托辞。”
皇帝冷目扫向阶下:“刑部尚书,说说你的看法呢?”
刑部尚书费岑垂首道:“回禀皇上,据上官夫人供述,她为了寻找丢失的玉簪,曾试图折返宫苑,但经微臣勘查路线,上官夫人并不会经过案发地。”
“对啊,慕容氏最终可是在尸体边上被人发现的,而且还拿着玉簪,这不是自相矛盾么?”皇后眼尾上挑,朝紫涵抛去一抹狐疑。
紫涵两手握紧,抵在胸前:“臣妇说过了,是因为看到地上有破碎散落的首饰,臣妇心中疑惑,便想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回玉簪。”
“碰运气?”皇帝眼锋凌厉锁住她的视线,“你凭何认定地上散落的首饰中会有玉簪?”
紫涵正视龙颜,想到幽梦劝她在皇帝面前不要害怕,她撑着底气:“因为……臣妇听到宫中近来有些不好的传闻,有宫人会趁主子不备,盗窃贵重的珠宝首饰,私自运出宫外变卖,臣妇以为地上那些碎宝石便是窃贼仓促中留下的,而臣妇的玉簪或许也是被他们偷了……”
皇帝脸色更深了:“皇后,贵妃,后宫是否当真出现此鸡鸣狗盗之事?”
问题被抛来,皇后自然是要抢先表态:“回陛下,确有此事。圣驾前往伊川行宫避暑期间,宜宁宫的斓婕妤就曾指使宫人夹带宝物出宫,被掖庭卫抓了个现行,后经刑察司审问,斓婕妤对于自己罪行也都招认了。”
“所以皇后娘娘从重发落了斓婕妤。”咲贵妃说话无缝衔接,眼底平静无波,“施杖刑五十,刑后斓婕妤重伤不治,病死狱中。”
皇后不安地一怔,皇帝已然斜过来一双冷眸,凝定住后妃二人的方向,很显然,他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斓婕妤之死,宫中不曾深究过,但深埋其中的隐情,竟要随着官眷杀人一案而被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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