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您是什么意思?怎么他说什么您应什么?”几个人刚一坐下,立即问道。
陈升轻哼一声,“看不出来吗?他来头不小!”
“他来头再大,您顶上不是还有人呢……”
“住口!”
蹲在窗户外头的沈然竖着耳朵,想听听“顶上的人”是谁。
可陈升一口打断。
“我听说,京都里来了位大人物,专门治理此次洪灾。”陈升轻哼了一声,“你们知道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
“谁呀?”几个人好奇问道。
蹲在窗户外头的沈然有点儿想笑。
“楚王爷!”陈升说道。
屋子里霎时静了一静,好半晌,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不会吧?您说今日客栈那位是楚王爷?”颤巍巍带着后怕的声音。
“怕了吧?知道我为何当面答应了吧?”陈升哼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下咱们全完了……”商贾们立刻颓唐起来。
沈然甚至听见他们推着椅子,陆续起身的声音。
“你们干嘛去?这是干什么?”陈升喊道。
几个人接连叹息,“回去收拾行李,先出去躲一躲……”
“躲个屁!”陈升骂道,“你们能躲去哪里?你们躲了,你们的家业就能保得住了吗?宣城是富庶之地,也是宝地!你们躲走了,这一辈子的运势也躲没了!”
“陈大人以为我们想走吗?这不走怎么办?”几个人急声说道。
陈升默不作声的听他们吵,等几个人吵够了,他才清了清嗓子。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把关系闹成了这样,他看起来也是个不尋情面的……”
屋里的商贾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连窗户外头的沈然都不由微微挺直了身子,一不做二不休?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黑暗中瞪大眼……京都里尚且没有见过如此胆大的官员呢!地方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其实你们也不用怕,看不惯楚王爷的大有人在。他功高盖主,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你们以为当今圣上……还能容得下他多久?”陈升缓缓说着,似乎在安抚这几个人的心。
沈然却在窗户外头,蹲的浑身发冷,一直冷进了心里头。
“再容他一天,你们放心……”陈升把那几个人都召集在他身边,几个人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宿。
沈然也是胆子大,他从郡守府离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郡守府守卫不少,他却像一直蹁跹的燕子,未曾惊动任何人。
“卑职实在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放肆大胆!”沈然把听来的消息报给萧煜宗知道。
萧煜宗听完,却是抿嘴而笑,“好事,本王就怕他们胆子不够大。”
沈然一愣,错愕看他,“王爷……您别生气。”
“生气?”萧煜宗摇了摇头,“本王不生气。”
地方官勾结商贾,要谋算王爷的性命,还惦记着夺走王妃,要把王妃关起来,专门给他们制药……
这话他听了肺都要气炸了,王爷却不生气?
“人对自己觉得无能为力的事情,才会生气。”萧煜宗缓缓说道,“你对他们的谋算,无能为力吗?”
沈然微微一愣,“他们痴心妄想!”
“离此地最近的驻军,是沈千山沈将军的兵马吧?”萧煜宗问道。
沈然立时拱手,“正是。”
萧煜宗提笔写信,薄薄一张纸,寥寥数语。又盖上他扳指上的印记。
“你带去给沈千山,叫他不用紧张,少带些人。”
沈然立即接过信,当日清早就出发,带着王爷的亲笔书信,去往屯兵之处。
严绯瑶则是一早起来就来到药棚当中。
昨日倒在药棚前头的尸首,已经被人清理走了。
但昨日那事儿,却在百姓心里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所以一大清早的,虽然来了许多人,却没有人敢近前来的。
粥棚里头的粥熬的糯软馨香,药棚底下的药盒子摆的整整齐齐,大夫也已经就位。
偏偏百姓们只是观望。
“阿娘我饿了,我想吃饭……”有个孩子摇晃着母亲的手。
严绯瑶瞧见昨日抱着孩子,说自己等了一下午还没瞧上病的母亲,仍旧抱着孩子躲在人群里。
可这会儿竟无人近前来。
“我饿……”
“叫你等等!没听见吗?”那母亲烦躁起来,推了孩子一把,“你饿你饿,昨日这里打死人了没告诉你吗?你要是想死你就去!”
那孩子看了一眼熬着粥的大锅,默默的咽着口水,却不敢近前。
盛汤的侍卫看的心急又烦躁,吆喝着叫人上前来盛,“咱们又不吃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打……”
他们声音有些不被理解的委屈,还有无奈。
严绯瑶却是不慌不忙的坐着,既不着急,更不吆喝。
“闺女,啊,不是,瞧我这记性……小郎君!老太太又来找你了!”昨日轮到她时,她忽然站起来说不看了,叫众人散去,叫严绯瑶休息那位老太太,步子蹒跚的过来了。
昨日沈然他们打完了架,再想找她给她看病时,却已经不知老太太去向。
那时候因为萧煜宗出手狠厉,几个与他动手的人都一命呜呼……吓坏了不少百姓。
严绯瑶估摸老太太也是被吓走了,就没让人继续找。
“老太太,您请坐,您精神头儿看着比昨日好多了。”严绯瑶笑着与她打招呼。
远处围观的人,一个个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老太太,似乎等着看她能不能囫囵的出来。
“他们都害怕……”老太太坐下时说道。
严绯瑶垂眸点点头,“我知道,骤然打死了人,他们害怕也正常。”
“不是怕那个!”老太太却摇头说道,“自从遭灾,到处都在死人,死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
严绯瑶这才抬起头来,“那他们在怕什么?”
“几个宣城富户也开始施粥,大家都说,他们是跟你们憋着劲儿呢。大家怕你们只是过路的,虽然赠药施粥,救了一时的急……可你们毕竟是要走的。”老太太长叹一声,“你们是厉害人,不怕他们,宣城人却还是要在这里生活的,你们走了,被你们接济过的人怕惹祸上身,被他们报复呀……”
严绯瑶眉头微蹙,“岂有此理!真是横行无忌了!官府都不管……”
话没说完,她自己便打住。
昨晚去客栈里见萧煜宗,想与他谈生意,打头阵的不就是宣城的郡守吗?
“老人家放心,”一道男声忽然从严绯瑶身后传来,“我们不止是施粥施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