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爷对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的态度,纪元敬一早就知道。他甚至知道,这女孩子在入宫采选的名单上,就是楚王爷的手笔。
所以那日他明知严绯瑶找他,想求他帮忙,将她从采选的名单里除去……他都避而未见。
他与楚王爷是生死之交,楚王爷这么做,必定有王爷的用意。
今日若不是看她昏倒在雨里,小脸儿冻得苍白毫无血色,下身的衣裙却染红了……那一幕实在太揪心……
他也不能贸然把人给带回来。
纪元敬为难了一阵子。
严绯瑶立时明白过来,“是小女唐突了,给您添麻烦,时间不早,小女就不继续打扰了。”
她说着就要行礼告退。
女孩子声音平静,似乎并没有太过失望,姿势也恭恭敬敬没有半分敷衍。
可纪元敬心里却愈发别扭起来,她一个山匪出身的女孩,爹娘都被关进了大牢。她在京都没有什么朋友,这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你……”纪元敬伸手相拦,“你先别走!淋了雨,你还发热昏迷,身体正虚着呢,你先在这儿住着。”
“不用了。”
“你爹娘的事,我帮你打听,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勒索钱财!”纪元敬沉声说道。
严绯瑶看了他一眼,小脸儿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笑意,“多谢您。小侯爷真是好人。”
纪元敬心头一热,被女孩子看的,他脸上到有些发窘。
“但小女不能耽搁,昨夜里已经出来,至今未归,爹娘都不在家,我若不回去,只怕严府上下都要乱了套了。”她福了福身,意思却很坚决。
纪元敬只好命人备了马车,先送她回府,他则又往楚王爷府上去了。
刚进楚王府,他就听说沈影被打了。
纪元敬大吃一惊,忙寻到书房里。
却见楚王爷依旧面色平静,临窗读书,桌案上还铺着几张他才写好的大字。
“王爷您还真是心如止水呀?连沈影都被您罚了,您还有心情读书写字呢?”纪元敬皱眉,似笑非笑的说。
萧煜宗放下书,侧脸看他,“我看你很闲,一日两趟的往楚王府里跑。难怪世人有流言……”
纪元敬一愣,“流言?什么流言?”
萧煜宗轻哼一声,脸色寡淡,“你我二人都未娶妻,却又相交甚密,世人说楚王爷与纪小侯爷两大俊杰,什么都好,唯独……这断袖之癖不好。”
“噗咳咳咳……”纪元敬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他咳的脸都涨红一片,连连摆手,还惊得倒退了两步,“不敢不敢,是哪个‘世人’这么不长眼?胆敢传出这样的流言来?我这般平庸之姿,哪能配得上王爷?”
萧煜宗的目光又落回书册上。
纪元敬压下心底惶惑,借机提了他此次前来的正事儿,“我不愿娶妻,乃是觉得女人太麻烦,纪家女人挺多的,整日吵嚷。王爷这府上倒是一直清净的很,莫说美姬了,就连丫鬟都少的可怜……唯独那一个得了王爷眼缘的,今日却差点……”
纪元敬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楚王爷的脸色。
见王爷不言不语,他轻咳一声,夸张的说道,“女孩子年纪小,身娇体弱,跪了那么久又淋了雨……自己葵水初至都不知道,两眼一翻倒在血泊里,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萧煜宗手里的书,咣当砸在了桌案上。
一向情绪内敛的他,此时眼中却布满震惊。
葵水初至……倒在血泊里……
他没有亲眼所见,但听纪元敬的描述,这画面也太凄惨了。
“可不是,十几年来,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得的王爷的眼缘,就叫她这么香消玉殒一命呜呼,多可惜呀!”
纪元敬长叹一声,“我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才把她带走了,也是免得王爷日后想起来后悔。”
“哼,本王做事从不后悔。”萧煜宗咬着后牙槽说道。他心里却暗道,沈影这蠢货,怎么挨打之前,不提这事儿呢?
“哦,那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纪元敬拍了下腿,“罢了,我救错了人,我去挽回!”
他说着起身向外走。
萧煜宗眉头一跳,沉声问,“你怎么挽回?”
“那还不好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纪元敬嘻嘻一笑,“纪家那么多女人,听我也听过不少的法子。说女孩子月信至的时候,身体最是虚弱,最容易生病。受不得寒凉。”
萧煜宗的眉头越皱越紧,“所以?”
“我去把她往那冷水池子里一推!让她泡上一两刻,保她痛不欲生!”纪元敬故作凶狠的说道。
萧煜宗轻嗤一声,“对付一个女孩子,这可不像小侯爷的作风。”
纪元敬大手一挥,“为了楚王爷,恶人我也得做啊!”
他还真开门走出了书房。
萧煜宗胸口猛然一紧,他明知纪元敬是玩笑话,此时却忍不住心尖发颤……脑中浮现那个女孩子脸色苍白,淋着雨,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你给我回来!”他咬牙切齿。
纪元敬磨磨蹭蹭走到院中,一听这话,麻溜又跑了回来,“王爷您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生气了?”萧煜宗不满的看他一眼。
“是是,您没说,是我自作聪明。”
纪元敬嘿嘿一笑,不生气您罚人小姑娘跪那么久?不生气您连沈影都打?王爷当真什么都好,就是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不好!
“您不生气,有件正事儿,我正好求问您的意思,”纪元敬端正了脸色,坐正身子,“严小姐求您的事儿,她也求到了我这儿,我看小姑娘挺执着的。她在京都也没什么朋友,她爹娘是她仅有的依赖,如今她爹娘却被人给陷害进了刑部大牢。”
萧煜宗脸上毫无波澜。
小侯爷立时明白,“王爷不打算理会此事吗?”
“你知道此事是谁做的吗?”萧煜宗反问道。
纪元敬迟疑片刻,脸色微变,“难道……是王爷您的意思?”
萧煜宗,“……”
若不是顾及形象,他真想把手边的书砸在小侯爷脸上!相识这么久,连他都误会他?
“许嬷嬷是我的人。”萧煜宗冷声说。
纪元敬又是一愣。
“严绯瑶不想入宫采选,求到了夏侯安,夏侯安前脚答应,后脚许嬷嬷就丧了命……”萧煜宗冷哼一声,“明白了?”
纪元敬挠了挠头,“是夏侯家做的?为什么?”
萧煜宗正要开口为他解释。
纪元敬却忽的一拍大腿,怪叫一声,“我知道了。”
萧煜宗无奈的看着他。
“严家那个女孩子,怕是夏侯家的棋子吧?夏侯家控制了她,希望接着她来接近王爷!所以毒害许嬷嬷,抓她爹娘……怕不都是苦肉计!为的就是迷惑王爷!借机让她离王爷更近一步!”
纪元敬转着眼珠子,兀自分析道,“倘若王爷答应她,为她搭救她爹娘,她借势就能说,以身相许,报答王爷搭救之情……”
纪元敬的话还没说完,萧煜宗的心头却剧烈的颤了一下。
以身相许么……
说是以身饲虎才更为恰当吧?
想到她那两夜,温香玉软的躺卧在他床边脚踏上……伴着女孩子清甜的味道,浅浅的呼吸声入睡……
萧煜宗不由得恍惚如置身温汤之中,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不能救,不能上了夏侯家的当!”纪元敬握着拳头,猛捶了一下面前小几,“我明白了,王爷自有打算,那这事儿我就不馋和了!”
萧煜宗知道他有所误会,但却并不想解释。
“不行,我这就派人去严府外头盯着,看她是不是要和夏侯家的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