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瑶琢磨着,前来闹事的人或许不知道,提亲下聘的队伍乃是出自楚王府。
倘若知道,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她跟随在萧煜宗后头,向前院儿走去,还没穿过拱门,就听见前头院子里传来的吵嚷叫嚣声。
“嫁了楚王府了不起吗?倘若不是她那一点儿野路子的医术,便是给楚王提鞋,她配吗?”
严绯瑶微微一愣,这声音耳熟。
而且听这话音,对方明显知道她要嫁的人乃是楚王爷。
既然知道,就更不该上门挑衅了,上门这人,不是太冲动,就是想不开……
严绯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走在她前头的男人忽而回眸深深看她一眼,“定不叫你受委屈。”
楚王说着,加快了脚步。
严绯瑶“诶”了一声,话未出口,他已经穿过拱门去了前头院儿里。
“我没觉得委屈,是在替她惋惜呢……”
严绯瑶无奈的解释了一句,提着裙摆,快步上前。
前头院儿里,女孩子叫嚣叱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严绯瑶走过去的时候,见那女孩子正抬着头,目光呆愣的看着萧煜宗。
“王爷,竟、竟还没走么……”她喃喃嘀咕道。
那女孩子身后站了两个丫鬟,主子与丫鬟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傲气模样。
女孩子身上带着一种天之娇女的高傲姿态,纵然前些日子,她在宫里受了挫,还被圣上指婚,嫁给她并不心仪的人,但这一切都没影响这女孩子此时站在严家院子里的气势。
“本王若是走了,岂不是错过了纪小姐此时嚣张的模样了吗?”萧煜宗勾了勾嘴角。
院子里霎时静了一静,空气里都冷了几度。
女孩子正是被指婚给夏侯家的纪玉婵。
她的气势唯有在遇到楚王爷时,才略微收敛几分。
迎着萧煜宗的视线,她难得抿嘴没有说话。
“本王听闻,有人叫断开本王送礼的队伍,叫他们先行?”萧煜宗挑眉看她,“是你么?”
纪玉婵吸了一口气,微微低头,默不作声。
“下聘里的是男方,本王怎么没瞧见夏侯家的人来说话?倒是纪小姐一个待嫁的女孩子跑来叫嚣?你竟如此迫不及待的嫁人吗?”
萧煜宗的声音不高,但院子里太静,静得院儿里外都能听清他的声音。
女孩子如此迫不及待……岂不是说这个女孩子也太不矜持了吗?
纪玉婵虽说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但在她喜欢的人面前,从她喜欢的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无疑是迎头痛击,更是当众叫她下不来台。
“小女……没有迫不及待。”纪玉婵闷声说道,“就是过来问问,这便告辞。”
她不再提聘礼挡路的事儿,却是忙不迭的要溜。
萧煜宗还要开口讥讽。
严绯瑶上前轻唤了一声,“王爷……口下留情啊。”
她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只想叫他们两个彼此听见。
萧煜宗看起来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纪玉婵来闹着叫他的聘礼队伍断开,他自然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时候,多么犀利狠辣的话,都能说出来。
“依你。”萧煜宗说。
纪玉婵闻言,却是身形一僵,回头狠狠瞪了严绯瑶一眼。
她正欲离开,严家的小厮却又来禀报。
“咱们院儿里实在放不下这么多聘礼了,库房已经满了,小姐的院子里也摆满了……”小厮一脸为难,“后头还有好些在路上堵着呢!”
纪玉婵面子一冷,轻声嘀咕,“宅院真小,小门小户!”
萧煜宗眸子猛然一沉。
严绯瑶抢先开口,“余下的送到新严府,我住的那府邸上,正好也能让出道来。”
萧煜宗看了她一眼,抿嘴没有说话。
小厮见状,就当楚王爷是默许了,立即退出去吩咐。
堵在忠义伯府门外的聘礼队伍当即调转方向,往新严府而去。
新严府也在城东偏南的方向,倒是与夏侯家去纪家的方向有那么一段路是平行的。
原本交叉的聘礼队伍,这一调头,竟并行起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原本交叉时,百姓们只见这俩家的聘礼都是绵延几里,甚长甚长。
莫说一般的百姓难易企及这样的规格,就是一般的世家大户,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可是两家的聘礼这么一并行,对比立即就出来了。
楚王府的聘礼,已经送进忠义伯府了许多,这般并行之后,竟然还比夏侯家的聘礼多出一里地来。
“不是说纪家的女儿,能文能武,相貌出众,便是皇后也做得吗?就这么点儿聘礼,怕不是吹嘘的吧?”
“那严家的姑娘,只是个山匪,娶她的聘礼,竟然比娶纪家小姐还多,她定是比纪小姐漂亮得多!哈哈!”
“莫不是那纪小姐丑陋无比,或是德行有亏?否则这聘礼,怎的竟不及严家小姐呀?”
百姓们议论纷纷,叫心中委屈的纪玉婵听了个正着。
她越听越是窝火。
“我哪里不如严绯瑶?我出身比她高,功夫比她好!她也配与我相比吗?”
“小姐莫生气,百姓们知道什么呀,不过是瞎说。”
她的丫鬟连忙劝她,却根本劝不住。
“告诉夏侯家的人,他们的聘礼我看不上!娶叫花子呢?若不再加一百二十台的嫁妆,我、我还不嫁了!”
纪玉婵高喝一声,涨红了脸。
丫鬟们可不敢传这话,纷纷劝她息怒息怒。
纪玉婵见自己的丫鬟,竟都指使不动了,还能息怒?她如火上浇油一般,理智被烧的荡然无存。
她回到纪家,径自来到两家商议的花厅之中,当着夏侯家人的面怒斥夏侯烈。
“真不愧是庶子,不受家中看重待见!连聘礼都拿不出手!你这是娶妻呢,还是打发叫花子?看不起我纪家吗?就这点儿聘礼,也想把我纪玉婵娶回家去?”
“玉婵,说什么呢!”纪家的长辈们皆吓了一跳。
莫说这话不该说,就算是要说,也不能是女孩子自己跳出来说,还是这般的态度……如街头粗鄙的泼妇。
她计较自己未来夫家的聘礼,这话传出去,她成什么人了?
纪玉婵的母亲,惊得脸色发白,却拦不住纪玉婵愤怒之下的口舌。
“要么你们家再添一百二十台的聘礼!要么,你把这聘礼都原样抬回去!我纪家不稀罕,我也不嫁了!”
纪家花厅里霎时一静,所有人目瞪口呆。
夏侯烈沉着脸缓缓起身,黑沉如墨的眼眸,紧紧盯着纪玉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