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淡紫色宫装的颜凝霜看上去是那样的风华绝代,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浅淡且疏离的笑容,尊贵尽显。
而为了博取同情所以刻意深化了自己虚弱之态的宁芙蓉,此刻就更显狼狈与憔悴。
那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神直直地望过来,却是令端木永裕再也无法挪开眼。
眼见着端木永裕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宁芙蓉急了,暗示无果之后,只好主动“出击”。
“参见皇后娘娘,嫔妾不知皇后娘娘要来,也未曾装扮,有失体面,望娘娘勿要见怪。”
这番话说得好精妙,倒是在暗讽她的不请自来了?
笑话,她可是皇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颜凝霜眯了眯眼,微笑着说了一句免礼,然后话锋一转,凌厉喝道:“这宫里的奴才是怎么当差的!主子身体抱恙无心管教,你们也就惫懒了?!好好的芙蓉宫,你们是要给糟蹋成冷宫不成?!”
颜凝霜义愤填膺的模样,惊得一众宫女太监们齐齐跪在了地上。
眼见着颜凝霜要发落这些奴才,宁芙蓉着急了。
本来就是为了博取同情才做的一切,岂能被颜凝霜轻易给毁掉。
宁芙蓉不过自己身体“孱弱”,跪拜在地,可怜兮兮地说道:“皇后娘娘赎罪,都是嫔妾身子骨不争气,每天累得这帮子人也不得安生。”
还能来芙蓉宫“耍威风”,看来她的身子是真的好多了,端木永裕心下安慰,也总算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后是当朕不存在吗?!”端木永裕扶起宁芙蓉,板着一张脸冷声喝道。
宁芙蓉就势依偎在端木永裕胸前,柔声说道:“皇上不要生气,皇后娘娘也是太关心嫔妾才一时急切了些。”
说着,余光挑衅地刺向颜凝霜。
意味深长地看了端木永裕一眼,颜凝霜福了福身,认错道:“的确是臣妾的不是,只是本宫听说宁嫔此前因为绝食,身子骨不太好,昨晚又那般想不开,便急匆匆地赶来想探望一番,却发现这里的奴才们,一个个的太不当心,不禁为宁嫔不值,所以着急了些,皇上勿怪。”
听了这话,宁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这不是在暗讽她的苦肉计吗?
宁芙蓉偷偷瞄了瞄端木永,后者一脸阴鸷,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阴鸷到底是为了什么。
端木永裕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皇后还真是体恤他人啊,自己身体还没好透,就来管起闲事了。”
谁知颜凝霜不仅不理会他的嘲讽,反而好似开心了起来。
即使端木永裕掩饰得很好,但是颜凝霜还是听出来了,端木永裕这是故意在激她回宫休息!
她就知道宁嫔重新得宠另有隐情!死灰怎可复燃!
看到这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端木永裕暗道一声大意,面色又忍不住黑了几分。
“皇上,臣妾的职责就是打理后宫,不管事宜大小,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知道皇上是心疼臣妾,那好,臣妾这就回宫休息。”
她来到这里,本来就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现在知道端木永裕没变心,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以后总会知道的。
心头的大石落下一半,颜凝霜微微福身,带着人离开了。
倩影消失在院外,端木永裕的目光仍旧尾随着,没有收回。
“皇上……”宁芙蓉无比哀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甚至都不用胭脂水粉的伪装了。
“皇后娘娘似乎很自信呢。”宁芙蓉当然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一往情深,可是她不甘心!
端木永裕即刻回神,嫌恶地撒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道:“朕是个守信的人。”
“嫔妾当然知道。”宁芙蓉一扫阴霾,娇嗔地扑进端木永裕的怀里,那张虚弱憔悴的脸在刹那间变得凶狠狰狞起来。
她一定会报仇的,从前的颜凝霜不是她的对手,现在以后都不会是!谁都别着急,游戏还没结束!
直到夜幕降临,端木永裕还是没有来过宁心殿。
颜凝霜托着腮帮子,视线一直紧盯着殿门外。
紫衣紫苏一左一右地陪坐在两旁,也齐齐望着外面。
“娘娘,紫衣觉得皇上不会来了。”
“是啊娘娘,奴婢也听说皇上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芙蓉宫。”
“就你们两个话多!”颜凝霜干瞪了一眼,羞恼地说道:“谁说本宫是在等皇上?本宫是在欣赏风景!”
紫衣和紫苏对视,不约而同地偷笑出声。
紫苏忍不住揶揄道:“娘娘,谁会对着两扇大门欣赏大半天的?”
“啧,本宫饿了,传膳!”颜凝霜赌气似的起了身,坐了这么大半天,腿都麻了,可是那个该死的男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端木永裕!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颜凝霜咬着筷子,愤愤地想着。
芙蓉宫,正美人在怀的端木永裕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皇上着凉了?要不传御医来瞧瞧?”宁芙蓉支起身子,嗲声嗲气地问道,言语里甚是关切。
“无妨。”端木永裕神情依旧淡淡的,微闭着双眼,懒得去看宁芙蓉的脸。
这样明显疏离的态度令宁芙蓉十分不快,冷声问道:“皇上可是在挂心皇后?”
端木永裕睁开眼,双眸里猛然迸发出来的冷冽让宁芙蓉不由得心惊。
是啊,她怎么能问出这样的废话呢?如果她能留得住端木永裕的心,又怎么会从堂堂贵妃变成区区宁嫔?
“朕还以为宁嫔聪明了许多,现在看来,倒还是似从前那般。”
宁芙蓉稳了稳心神,娇媚一笑,抱着端木永裕的腰身,说道:“嫔妾向来如此,不然怎么能留得住皇上的人。”
“你给我让开,我要求见皇上!”
“大胆!皇上已经就寝,岂容你在此喧哗!”
殿外忽然起了喧哗,宁嫔心中涌上一股不安,连忙坐起了身。
“皇上,您先休息,嫔妾出去看看。”
端木永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什么事这么吵!”
见宁嫔出来,外面的宫女连忙跪了下来,连声说道:“宁嫔娘娘,皇后宫里来人了。”
宁嫔脸色一变,朝着外面看去,正是颜凝霜身边的贴身宫女紫衣。
“参见宁嫔娘娘。”紫衣抹去眼泪,连忙向宁嫔行礼。
那个贱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宁嫔脸色已经难看,偏偏还要扯出一抹笑容来,假意关切地问道:“这不是紫衣嘛,可是皇后娘娘有事?”
紫衣点点头,回道:“皇后娘娘凤体尚未痊愈,白天吹了冷风,入了夜便说头疼难忍,刚刚更是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这可真是耽误不得,请御医了吗?”宁嫔蹙起眉头,拉着紫衣的手,满脸的焦急。
“已经去请了,宁嫔娘娘,您让奴婢见见皇上吧。”紫衣的眼神一直往正殿里瞧,也不知道刚刚的这些话里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宁芙蓉不动声色地挡在紫衣跟前,拍拍她的手背,宽慰着说道:“皇上刚刚已经歇下了,贸然吵醒他,他一定会不高兴的。这样吧,你且先回去,本宫这就去转告皇上。”
“可是……”
“不用了,朕已经醒了。”端木永裕站在正殿门前,一张脸隐匿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一丝慌乱在宁芙蓉眼中一闪而逝,她连忙讪笑道:“嫔妾刚要去叫皇上。”
“皇上,请您去宁心殿看看皇后娘娘吧。”紫衣跪在地上,哀求着说道。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现下又晕倒了?端木永裕不禁担忧。
难道是解药有问题?想到这里,他阴冷的视线,猛地射向了宁芙蓉。
宁芙蓉一惊,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连忙摇头。
见端木永裕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紫衣大着胆子抬起头,试探着唤了一声:“皇上?”
宁心殿内,自入夜之后,大殿里便乱作了一团。
紫苏带着刘御医急急匆匆地进了殿,面对再次昏迷的颜凝霜,所有人都手足无措。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目睹过皇上因为皇后昏迷的震怒与悲痛,若是这次皇后再有不测,他们谁都别想活命。
刘御医胆战心惊地上前把脉,这一把脉,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刘御医刚要说话,手腕处忽然传来一股异样。
抬眼看去,颜凝霜依然紧闭着双眼,可是手指却偷偷地掐了刘御医一把,可把刘御医吓得不轻。
“娘娘?”
一旁的紫苏见他就要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担忧地问道:“刘太医,皇后娘娘没事吧?”
刘御医茫然地望向紫苏,紫苏正朝他使眼色,他当即便明白了几分。
“这个……咳!”刘御医表情严肃,收起丝帕,严肃地说道:“娘娘这是寒气攻心了,要好生修养着,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这时,紫衣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紫苏还不死心地望向她身后,结果注定是失望。
这是颜凝霜第一次玩这样的闹剧,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紫衣紫苏对望了一眼,纷纷无声地叹息。
送走刘御医,再清退宫中其他的奴才,紫衣紫苏二人才走到颜凝霜的床前唤她起来。
“娘娘,您还是起来吧。”紫苏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颜凝霜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里一片冰凉。先前还带着好玩的心态布置了这一切,可是现在,却是她活该了。
在两人的搀扶下,颜凝霜低声问道:“他怎么说的?”
紫衣咬了咬唇,迟疑了半天,才答道:“皇上说……说他已经和宁嫔娘娘歇下了,还说有刘太医在,娘娘不会有大碍了,所以不要再去惊扰他和宁嫔。”
现在倒是她成多余的了?颜凝霜低着头,半天没有出声。
到底哪一刻是做戏,哪一刻是真实?颜凝霜茫然了。
后宫女人这么多,她的确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那么在端木永裕心里呢?
人在脆弱的时候,更爱胡思乱想,颜凝霜也不例外。
一想到也许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心脏就好像是在被蚂蚁啃噬一般刺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