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觉到正顺帝的在瞥宁香莲,他不满挪了半步,把宁香莲大半个身子避住,才不满的又补了一句:“我的王妃又不是妖。”
正顺帝:“……”
都这个时候了,人又如何,妖又如何,他母后儿子可是人,但做的那叫人事?
这个时候还想着来救他的,都是好的。
他没忍住又仔细瞧了宁香莲两眼,她如同进宫的女眷一样,只着了一身素白衣裙,简单的挽起发髻,只戴了根银簪、一对素银耳坠,整个人素净极了,但这身装扮却衬得她原本就娇柔的容颜更盛,有一种病西施的美,可以轻易的勾起男子的怜惜之心。
这样的女子……哪怕不是妖,也会被人称之为妖妇吧。
只是,她却有一双清澈而又锐利得令人不敢轻视的眼睛。
他不得不承认,长铮比他的眼光……好多了。
不,应该说长铮比他好多了,他若在那个时候再珍惜红绫一些,而不只想着先夺回权政日后再弥补红绫的委屈,那这辈子他是不是也能与长铮一样拥有幸福美满?最想要的就这么轻易的被他亲手给舍弃掉了,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已经没办法弥补的遗憾想再多也没有用了,眼下还能挽回的自然不能再错。
他在楚长铮不满的咳嗽声里回神,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君王:“你们手中还有没有这样的内丹?”
太后敢给他下毒,未必不敢给其它人下毒,他甚至阴谋地想到自己年幼的时候,太后由一介女流能持政,未必没使这样阴损的手段控制权臣。虽然他亲政后,那些权臣被他杀的杀,贬的贬,留在朝中的都是早年就知趣投靠他的那两位了,但现在这种状况,他不愿有一点风险存在。
楚长铮听他这话音,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摇头道:“皇上,妖丹我那倒是还有,但这种仅此一粒。”
这些年他一直都坚持不懈的从皇上的私库里扒拉法器丹药之类,前儿还要走了一堆妖丹,若现在说没有那傻子也不会信,但说五百年的没有,谁也挑不出理来。
无寂也出道:“皇上,五百年的妖难寻,要从没血孽的妖更难得。”
妖修行难,入世后要保持双手不沾血孽的更难;百姓们未必妖物,不愿意接受妖物们的存在,捕妖师们也不是吃素的,遇上妖谁还管那妖有没有做个孽,都是第一时间下手捕杀取妖丹的。
要不是这样的妖丹难得,他之前也不会对皇上的毒束手无策了。
他也忍不住往宁香莲那边瞥了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武定王妃真的……不是妖吗?
查觉到了他的眼神,宁香莲微眯着眼冷厉地回瞪,赤狐留下的那一抹魂已经消散了,内丹也没有了,哪怕自己没有向赤狐承诺什么,就冲着赤狐刚才的举动,她也是要保护下那只白狐的。
她身上的厉气大盛把无寂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眼神就往旁边一缩,撞到灯架后差点整个人栽到地上,还是潘大海及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你没事吧。”潘大海问。
无寂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没事就别出动静。”楚长铮没好气的低声训责道。
无寂没有回话,心里依旧没有平静,他刚刚竟然被武定王妃一个眼神给吓着了?
是因为燕刀的事心虚?
不,他又没做错事,何必心虚。
不过,武定王妃知道了他留下燕刀的用意了吗?
想到刚刚她献上内丹的事儿,他的心里如同揣了只被关燥了的猫儿一般,被挠得厉害。
宁香莲没有放过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垂下眼帘不再搭理他。
正顺帝也被这小动静抹去了没有妖丹的懊恼。没有就没有,他一个帝王之前还想着保留最后的尊严;若是那些臣子们甘愿被毒所控做那背主之人,那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冷静地看了眼潘大海,微微点头,潘大海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哨子,双手呈了上来。
“这是暗龙卫的信哨,你拿着去召集人手。”正顺帝把白玉哨子递给楚长铮:“如果听到两长一短的哨声,就迅速带人来救驾。”
楚长铮连想也没想,就接过了白玉哨子。
随后君臣两人又简单的商量了一下需要留心应对的地方。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商量的,大皇子手中的依倚的不过就是被毒控制了的正顺帝、昨儿个从皇上手中拿走的兵符、以及进宫守灵的臣子以及家眷而已。
眼下正顺帝已经清醒,一句话就可以定大皇子的罪,唯一麻烦的就只看大皇子已经掌握了京都各处的多少兵权。若他来个狗急跳墙直接带兵逼宫篡位,也只是名声不好听一些,倒也是可以得逞的。
他们君臣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三言两语就拟定了一个大概。刚敲定,外面就传来了梆子声,新一轮的拜祭又要开始了,若那个孽子想要公开宣布什么,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正顺帝抬手拍了拍龙袍上的褶皱,对楚长铮道:“那孽障很快就要回来了,你带王妃先走,一切按计划行事。”
那孽子必定认定自己经受过一番毒的折磨后,会心神崩溃,如他所愿的写下让位诏书。
如果不是长铮夫妻来得及时,又没有那位解毒内丹,他此时怕是经受不住毒的折磨,如那孽障所愿写下了传位诏书(只是不是给那孽障的),给潘大海秘密带出宫,然后自己保留帝王最后的尊严了。
楚长铮抬手行礼:“臣遵旨。”
潘大海在窗边张望了几眼,又打出去个暗号,确定外头安全后,打开了门,“王爷,外面安全。”
楚长铮行了个礼后,揽着宁香莲出了殿,与在殿外待候的人汇合,然后原路顺利的返回到了清华殿里,等待着正顺帝的信号。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去救修之?”宁香莲不太开心地看着给自己倒茶的楚长铮,这前听他和皇上商量时,半句也没提及修之,她心里就不太舒服了,只是顾及着皇上才一句没问的。现在,皇上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他们在这待消息总有空去打听修哥儿现在的状况了吧。
若是皇上和大皇子对峙时,修哥儿被拎出来当人质,那怎么办?她可没把握在皇权的威严和修之之间,皇上会选择修之的。
楚长铮摇了下头:“现在不是时候。”
宁香莲一楞:“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扫了眼四周,楚长铮取出白玉哨子往宁香莲面前一晃,然后在桌上写了“忌惮”两字。
宁香莲不做声了,之前他们出现在皇上面前时,她在皇上震惊之余的目光中确实也看到了一丝忌惮。之后皇上飞快的掩去了那忌惮,没问过他们是如何进宫的,还把他的暗龙卫交给长铮指挥。
但她明白,哪怕皇上再清楚长铮对江山的重要性,但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也没办法做到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一个人。
给长铮暗龙卫的指挥权,是有将自己的性命安全全部交付给长铮的意思,但未必也不是让暗龙卫盯着长铮,从而把握住长铮势力的心思。
也是,一个帝王不允许自己撑控之外有其它的势力在。
长铮是把皇上的心思看得太透了,每一步都小心地走在皇上的边界线里,才有的今日殊荣。
可是,他们就这样不管修之了?宁香莲自觉,自己做不到。
明的不行,那她就来暗的,只要用心思,总是有办法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自己的心口处,手一动,她才想到妖丹已经不在了,赤狐的那一抹魂魄也消散了。
那她,真的就没有法子了吗?
楚长铮抓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才是真正帮到他了。”
他今天进宫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确定皇上的生死,帮香莲避开那道遗旨的。若是皇上已死,那自然是另一回事;现在皇上只是被控制,他自然不能做得太多,要不然,贼子乱臣就变成他了,虽然他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名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修之……
他眯了眯眼,又补充道:“他是皇家人,这自然是该由他承受的。”
当修之的身份被公布于天下,皇上还直接将他记在先后名下时,任何一个意在龙椅的皇子都是容不下他的,哪怕他不急,也有人逼着他去争。
何况,皇上现在加上修之也就四个儿子,大皇子谋逆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还小,三年后都成年不了,若皇上不想再来一次外戚当权,就只能把赌注压在修之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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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修之的出身(他的养子,可以得到他的全力支持)以及与王府的关系(将来的外戚,必定要防备打压的),只要好好利用一下,不管是眼下和将来,都是对大兴最有利的局面。
若是修之想通了这些,能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大兴朝堂上怕就是修之的天下了。
到那个时候,他和香莲才能真正拥有平静的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皇上忌惮他到宁愿让儿子重走一遍他的老路,也要在新帝上位之前先摁死他的地步,但对他动手,那也是今天之后的事了。
三年里会有多少变数,他不知道,皇上做为天子也是无法确定。
皇上在意江山社稷,他却是除了香莲无所在意的,真要翻脸拼个你死我活,他也不是没有还击之力的。皇上也很清楚这一点,相信只要他守着本份不过界,皇上的不脑子被驴踢傻,这种局面应该不会出现。
所以,他早就在修之身边安插了人手,怎么会让修之出事呢?
宁香莲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安抚自己这么说的,还是真有准备,刚想问得再细一些,只觉得心口上像是被什么轻轻的挠了一下。
一怔之后,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忘了,没了赤狐,还有白狐在,白狐是在提醒她,长铮说的话是对的吗?
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果不然她的心口上又被轻挠了一下,不是以前的炙热,而像是被温柔的风抚过一般。
没有了赤狐的魂魄,没有了妖丹,白狐为何不受影响,她不明白原由但可以接受;只是她不懂,白狐为什么急切地想让她相信长铮的话,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存在?
难不成,白狐不畏惧长铮身上的煞气?她记得以前长铮在的时候,赤狐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心里狐疑着,她在脑海把这几个疑问依次问了一遍。这也是她对于白狐的一个试探,哪怕她之前因赤狐的牺牲存了心思要护这白狐一护,总也得弄明白这白狐值不值,以及自己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还赤狐这一份情。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白狐的回应;【姐姐之前的举动,得了大功德,她离开之前把全部的功德都留给了我,所以我不害怕王爷了。哦,我刚刚查觉到了东南角的有冲天气运出现,那应该是来自于修皇子身上的,所以才敢断定王爷所言属实,修皇子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白狐的声音和赤狐的很像软绵绵的,只是比赤狐的要清脆声,其中还带着细微的沙哑,像是刚刚才哭过。
宁香莲的心软了几分,不由得又问;【那你知道如何与那女鬼争斗吗?】
【知道的!】白狐道;【姐姐走之前,把她知晓的一切都传给我了,其中就有对付女鬼的法子。王妃您放心,眼下成功率已经有九成了,等到这事一了,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宁香莲应了一声,【你盯着些她,别出岔子。】最近一直没听楚长铮提及楚云雁,不管是楚云雁受制不能出现,还是她只是在潜伏着等候时机,都是要小心防备的,以免功亏一篑。
【是,王妃放心,姐姐拿性命换来的机会,我不会浪费的。】白狐的声音坚定了起来,清脆得如泉水敲击在石头上,让人心神一宁。
宁香莲还想安抚它几句,外面传来了清脆的哨声,两长一短!
这是皇上那边已经和大皇子对峙起来了吗?
她看向楚长铮,楚长铮站了起来,“走吧,该我们上场了。”